台阶上?的皇太子喜滋滋地同小太监说话,吩咐他把?布匹送进毓庆宫仓房,台阶下的众臣工却?个个目瞪口呆。
“……还以为索额图一出?事?,太子爷离倒台就不远了……”
“……是啊,怎么还领了赏赐呢!”
“……我看延禧宫出?了那?么大的事?,三阿哥也没?个气候,万岁爷啊,这是只能把?所?有期望都放在太子爷身上?了。”
“……唉,别说了别说了,妄议朝政,这是要掉脑袋的!”
胤礽其实全都听进了耳中,但?他并不恼火,这些?日子,同汗阿玛的关系更?上?一层楼,与索额图顺利割席且未伤及自身,这个目的已经达到,其他人怎么想,就随他们吧。
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毓庆宫,听听腹中两个孩儿的心跳,把?今日朝中发生的大事?告诉石小诗,然后拉着她的手,请她选一匹最喜欢的料子,重新做一身牙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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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万岁爷近年?都在为准噶尔诸事?伤神,是以从前轰轰烈烈的南巡中断了好几年?。今春御驾要巡游江南的消息传开后,先是一群官员屁颠屁颠地往上?发奏报问圣躬安和?否,再有江宁织造曹寅写信说造好了接驾别墅,就等万岁爷莅临。
康老爹心情?格外舒坦,大笔一挥,四月初八,便由三阿哥胤祉骑马率先启程,打点好一路事?宜,他老人家自个儿则于四月十五日乘坐游船,沿着运河慢悠悠南下。
胤祉这份先行军的差事?可是个肥差!毕竟万岁爷南巡不是小事?,天子又爱民,不愿多打扰沿途百姓,禁止地方官向?百姓征收花销。于是所?有供给要提前筹措,户部要管理牲口饲料,工部要贮藏木炭,光禄寺要准备必要的饮食。
而扈从的调动则交由镇守宫中的监国太子:哪些?人跟着万岁爷当侍从和?护卫,哪些?人同胤祉一起先行,哪些?人留在最后维护军械管理御马,光是跟随的衙门扈从官,从内阁学士、翰林院学士、各部尚书、各司郎中、监督、医生、起居注官便有九十余人,这些?人还有麾下,是以林林总总,最后踏出?午门的队伍极长极大,千余人不在话下。
胤祉出?发这日,自然先要道乾清宫向?万岁爷和?太子爷告别,他骑着从上?驷院挑了匹稳当的枣红色骏马,一身石青色大氅,文人气质消磨不少,反而有了一种贝勒爷的油滑。
此去江南,与康熙三十四年?那?次被派往江南筹措钱款大不相同了,他再不是那?个夹在两位兄长间唯唯诺诺的卑微三弟,再不会受人欺凌,他已经拿定主意了,要把?上?次受到的委屈,都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康熙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叮嘱道:“此去江南,切不可劳民伤财,更?不能因为是个贝勒,就颐指气使?地对待百姓。”
这话又提了三阿哥如今的“贝勒”身份,颐指气使?四个字也很像在指他上?回对敏妃和?小十三出?言不逊之事?,胤祉脸上?仍是八风不动的神色,抬起头望着上?方两团明黄的影子,“儿臣一定谨记汗阿玛教诲!”
然而人一出?宫,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江宁知?府李尧东听闻先来的人是三贝勒胤祉,心中早就敲起了边鼓。事?到如今,他早就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他鬼迷了心窍,不该在前年?三贝勒来筹措灾银时听信伊桑阿的鬼话,联合那?些?商户,对他百般刁难。
可如今也没?什?么办法,在家搓了半个月的脸,写给京城伊桑阿的书信始终没?个回音,他思来想去,只能将江宁城中的商户全部请到酒楼中商量对策。
那?些?商户倒是无所?谓,“我当是什?么,不就是得罪了一个贝勒爷!那?年?营生不好,手中就是没?钱,我一个做生意的,还能怕他把?我的生意摊子翻了去?”
李知?府满头大汗,“我家三代为官,不敢得罪天家,请各位爷爷切莫告诉三贝勒,那?时是我不叫各位捐银子……”
有商户揶揄他:“既如此,当初干嘛要得罪他呢!”
李知?府摇了摇头,无奈地叹口气,“那?会大阿哥和?皇太子斗得正凶,我哪里想到他一个三阿哥还能有上?位的心思呢!尽想着应付过去,朝中总会有法子的……”
“所?以,李知?府那?是故意刁难我?”只听吱呀一声,酒楼厢房中的众人闻声放下酒杯,扭头朝门口望去,一个穿青色暗纹便服的俊秀推门而入,眉梢眼角写着阴鸷,与那?年?江南春雨中被富户们灌酒灌吐了的三阿哥神态截然不同。
但?脸还是那?张脸,李尧东咽下口水,小腿肚子发颤地走过去跪下,“臣……啊不,微臣参见三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