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凌普放下心来了,笑呵呵伸手往他后心一?拍,“多谢小谙达,忙去吧。”
小太?监连胜说“不敢、不敢”,然后一?股脑儿地跑远了。
午膳后的这段时?间,他依稀听见乾清宫里传来好些瓷杯瓷碗摔碎的声音,就算有了小太?监那番话,他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终于又等到日影略略西斜的模样?,小阿哥们从无逸斋鱼贯而出,大概是散了书道课,他方看见一?大队侍从从高台后面?的群房绕入乾清宫中,很是兴师动众。得了圣谕后,梁九功又领了几个专管刑狱的太?监,带上侍从们往延禧宫方向去了。
凌普怅然地舒了口气,倘若信上内容属实?,那么太?子?爷这把,真真算是将心头?大患彻底了结了。
在延禧宫却没耽搁多久,惠妃很快就被带过来了,穿戴地很齐整,仿佛早就料到有此一?劫似的。
他不知道惠妃在乾清宫里同万岁爷说了什么,乾清宫里传出来一?声脆裂的耳光响,凌普的心口咚咚直跳,等到惠妃再出来时?,即使隔了那么远,他觉得自己也能看见她右边脸颊高高肿起,与那平静到近乎吓人的表情格格不入。
这会?她和她身边的宫女都脱下了外袍,身上只穿着白色亵衣,光着脚,头?上一?应首饰皆被拆去,她朝宫女略说了两句,然后自己就跟着侍从们走了。
他想去问那个叫梅鹊的嬷嬷,可她哭得泣不成声,走路也跌跌撞撞,还好这时?候太?子?妃也出来了,还有张三和魏珠两人,站在台阶跟前,眼神很好使地朝他招了招手。
凌普一?时?不敢磨蹭,脚步飞快地跑了过去。
“太?子?爷他……”他紧张地捏皱了自己的衣袖。
“不妨事,在陪汗阿玛说话呢。”石小诗淡然地朝他颔首,顺便嘱咐身后两个心腹,“张谙达,既然内务府想借你办事,你就跟着凌总管添把手吧,不过这事如今已经了断地差不多了,想来凌总管很快就会?放你回毓庆宫的,魏珠啊,太?子?爷身边不能没人,你留在这候着吧。”
张三和魏珠沉稳地“嗻”了一?声。
凌普摸着下巴暗忖,原本听索相的意思,这事要彻查,少不得得查上十天半个月的,怎么突然有了魏珠和他手上的信,事情就到了尾声呢?
“我这就回毓庆宫了,看凌总管模样?,似乎心中充满疑问啊。”太?子?妃袖着手,在阳光下温和一?笑。
神女一?样?的容色,凌普不敢多看,垂着眼道:“奴才请太?子?妃主子?为我解惑。”
“好说。”石小诗也不客气,步伐慢悠悠地往广场那边的日精门?上走,“毓庆宫去年有个失踪的小太?监叫雅头?,凌总管可有印象么?那个魏珠,就是雅头?的弟弟。”
凌普跟着她的影子?,“啊”了一?声,说:“确有此人。”
“雅头?一?直在为惠妃办事……”她顿了一?下,朝凌普淡淡瞥去一?眼,“位分已被撤下了,那是大阿哥的母妃,后来进入毓庆宫,想来还是经了内务府的手。”
凌普一?缩脖子?,“那会?奴才还不是总管呢。”
这事石小诗知道,她想起换身的第一?日,她就被迫跟凌普商量太?和殿修葺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还挺好笑的,“后来他就被张谙达发现了猫腻,听说是自杀的,死前央求张三和太?子?爷照顾好他弟弟魏珠。”
有胤礽作证,对?于雅头?的自杀,康熙并没怎么怀疑。
“……后来也算是机缘巧合……太?子?爷在南苑陪万岁爷大阅时?,发现魏珠很懂得如何驯马饲马,便将他收在身边,教他识文断字,魏珠由此发现了雅头?死前留下来的数封信笺,也不知是他心中有愧,还是料定终有这个结局,竟将这么些年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都记了下来。”
凌普惶然地“啊”了一?声,他不算聪明的脑瓜终于如上了锈的齿轮般开始转动——原来那是雅头?所写,是了,雅头?是从延禧宫出来的,跟他上午去抓的芳嬷嬷、庆丰等人皆是说得上话的交情,宫中人人有眼,这简直是铁证如山。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一?件事,“前明直房下埋的宫女,又是如何命丧大阿哥母妃之手的呢?”
“那些小宫女,都是八旗里头?家世排不进前头?的,没根没基,一?旦进了这深深宫墙,宛若浮萍蝼蚁,”石小诗捋着衣袍上的褶皱,“要让各宫都有给自己卖命的太?监,诱骗这些小宫女送去给他们糟蹋,不是很容易想到的方式么。”
“她们……能乐意吗?”
石小诗摇了摇头?,眼中有很深的伤感?,“誓死不从的,还有被玩出人命的,都被雅头?处理掉了,据说有扔进筒子?河的,扔进水井的,埋在前明直房下面?的……始作俑者千算万算,没算到雅头?竟然反水,现在证据摊开来,她也只能供认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