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烟顶着满头雾蒙蒙的细雨从廊下跑过,将?牙牌塞到她手里,“主子,我回来?了。”
石小诗四下看一眼,不远处还是有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侍立左右,便?伸手将?她拉进了西梢间里。
“怎么说??”她拿了个?大汗巾子给春烟擦头。
春烟有点受宠若惊,边擦边道:“我出宫就直上辅国将?军府上去了,石夫人在家,她说?将?军昨儿就去京郊,至今还没回来?,不过爷们在外有事耽搁了也不罕见?,既然您派人来?问,就叫她贴身女使紫觅同我一块上石府走一趟。”
石小诗点头,她这?个?姐姐一直很有长姐风范,拎得清,人也有主见?,“然后呢?”
“然后我和紫觅姐姐刚到石府,就在门?口碰见?富爷和张三了,”春烟脸颊微微有点红,“张三一眼就看见?我了,叫我回来?禀告主子,太子爷看见?字条,事情分派下去了,主子您就放心吧。”
这?么一说?她也算放心了,一开始就是怕传话的小太监是惠妃手下,或是富达礼这?个?傻哥哥径直将?字条儿丢了,或是二大爷根本没上詹事府去,没看见?她的口信,这?才叫春烟跑一趟算个?保险。如今春烟和张三这?一碰面,这?两重保障便?都没落空,既然话已带到,胤礽已经?知道胤褆连夜把胤禩叫到火器营里,下一步该怎么办,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多思无益,徒增毛病,石小诗在美人榻上歪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开始盘算秋意渐浓,今晚得吃点火热的锅子,添秋膘的时候到了。
胤礽同志大概跟她心有灵犀,清炖羊肉刚端上桌,那人就冒雨回来?了,香色绸伞在窗前一晃,一团蟒服毫不客气地撞进来?,清俊的脸上有一丝疲色,但也很快掩去,笑着问:“我的奶乌他呢?”
“在那儿呢。”石小诗朝炕几上的白釉大盘子指了指,然后忙着叫疏星去添碗筷,再加一碟狮子头,要小小的,炸得酥脆,就羊汤吃,再要一笼黄山笋衣千张包,这?时节还有春季没吃完的鲜笋,等入冬再吃冬笋,那又是另一番口感了。
调转视线,胤礽正?蹙眉看她“亲手”做的奶乌他,撇了撇嘴道,“这?么大一个?碟子,就这?么三小块?”
“东西在好?不在多,”石小诗狡辩得很得心应手,“再说?您不觉得这?样留白,也很好?看么?”
这?是歪理?,但胤礽早就见?识到了她把歪理?说?通的本事。他边吃边点评一声:“你这?手艺不错,就比膳房师傅的差一点。”
他说?差就差吧,连是谁做的都尝不出来?,也就没下回了。石小诗拉着脸不理?他,很明白自己?的长处在于点菜而不是做菜,毕竟穿越前就没时间研究烹饪,原主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好?心敷衍他一次已经?算对得起这?个?太子妃的位子了。
屏退下人,胤礽先说?了说?朝堂上的事,“汗阿玛说?,弹劾索额图的折子堆得跟小山一样,那高士奇连装都不装了,直接跳出来?请奏,称我尚且年轻气盛,与老三一起共同监国更妥当。”提起这?茬,他脸色又气得发白,“且不论我是正?统太子,老三就是个?光头阿哥,这?天下岂有两个?皇子共同监国的道理??”
“消消气消消气,”石小诗给他夹了个?笋衣千张包,“汗阿玛怎么说??”
“汗阿玛自然驳回了,”胤礽叹了口气,“我只是没想到连高士奇也站在他们那边了,他……是个?汉臣,又有才学,我一直想跟他多请教?请教?来?着。”
虽说?万岁爷明令禁止党争,但朝中大臣里还是有几个?派别的。
比如遏必隆那一系的军功大臣,如今和明珠大阿哥一派打得火热。而索额图之父索尼虽然也在康熙少年擒鳌拜是卖了力,但他们赫舍里家靠文不靠武,索额图在朝中嚣张多年,小一辈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万岁爷若不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只怕赫舍里一族早就被埋没了。汉人大臣如汤斌、张英、陈廷敬、高士奇、徐乾学走得近些,石家是汉军旗,不站队,但这?会因石小诗的关系少不得被归为太子一系。高士奇如今肯跳将?出来?矛头直指索额图和皇太子,八成是有明珠这?个?老琉璃蛋从中挑拨。
石小诗抿一抿唇,一个?汉臣的倒戈还不至于叫胤礽气成这?样,“高士奇不是个?糊涂蛋,想来?其?中有奸人挑唆,还有呢?”
“叔姥爷愈发糊涂了,汗阿玛叫我办上热河秋狝的章程,他竟绕过我,把折子直接递到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