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诗倒不欲跟他争辩,反正她给了,面子上做足, 收不收却?是他的事,于是拱手一笑道:“那回头我得了好茶叶, 再?送给谙达品鉴。”

这就不好回绝了。梁九功“嗳”了一声,正扭过身要走, 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压低了嗓子道:“乾清宫有?上好的金创药,太子爷若是要用, 奴才今晚就叫人送过来便是。”

石小诗听?了这话,心头倒有?几分触动。她一直以为梁九功是由?于利益纠葛才党附东宫的, 如今看来,这自然流露出来的关心,竟还有?几分实意蕴含其中。

想来也是,胤礽从小没了额涅,被康熙带着身边长大,同梁九功相处了那么久,这份感情只怕不比父子轻多少。

太子领赏是常事,毓庆宫里热闹了一阵,没多久人便稀稀落落地散了。吃过午膳,石小诗抱着手臂站在?廊下阴凉处,看院子里张三带着几个小太监点?数记账,冷不丁旁边蹿出个人影来。

“太子妃连花盆底都不穿了?”四周无人,石小诗斜睨来人一眼,“回头于嬷嬷看见了必要唠叨。”

胤礽踩着软底绣鞋,换了身家常的月白纱袍,站在?她身边慢悠悠答话:“从前司空见惯,真没想到穿那花盆底子走路那么别扭。”

“这倒是实话,”石小诗望天感慨,“身在?大清朝,当个爷们?好多着呢。”

她冲他挑了下眼梢,半是戏谑地说:“有?几天没见侧福晋了,要不我今晚……上阿哥所逛逛去?”

胤礽眉头拧起来,“没事上那去做什么?奏报都看完了吗?”

这人是真扫兴,哪壶不开提哪壶。石小诗咕哝一句:“我在?汗阿玛面前不是表现挺好的吗?你看看,这赏赐可铺了一院子呢!”

“还不是靠我写的策论?”胤礽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石小诗咧嘴一笑,有?些得意,“那策论被前头几个小阿哥都说遍了,轮到我的时候根本就没用上,还不是靠着我的聪明机智才博得了汗阿玛的称赞。”

胤礽有?些傲慢地嗤笑了一声,“天真!哪怕国之储君说的是谬论,汗阿玛也不会?当众驳回的。”

石小诗认真琢磨嘞一下他话里的机锋,语重心长地摇了摇头道:“太子爷未免也太放纵了些,万岁爷对您的溺爱,当真没个限度吗?”

胤礽拿那双原本属于她的大眼睛望过来,仿佛对她的大胆直言感到诧异,沉默了一会?,才轻轻启唇道:“这是我同汗阿玛的事,还用不到你来置喙。”

午后的风毫无凉意地漫上来,灌进衣袍里,吹得人一身都燥透了。

石小诗撇撇嘴,不再?多言,行吧,反正以后的事总会?教二大爷您做人的。

眼看张三和小太监们?快要把赏赐清点?完了,她拢了拢衣袖,准备抽身回凉爽的殿内去,身边那人却?又张口了。

“石小诗,这回你怎么不拒绝赏赐了?”胤礽慢吞吞发问?,显然还对大婚第二天拒绝赏赐的事耿耿于怀,“是知道这些东西好了?还是又有?什么新的打算?”

“是有?些打算,”她深吸一口气,反正这事也瞒不过他,“我想挑几样出来,以东宫名义分送给各位阿哥,再?以太子妃的名义送给各宫嫔妃、福晋、公主们?几样赏玩。”

果?不其然,胤礽慢慢将?眉头皱起,“什么时候轮到我皇太子讨好这群人了?”

“不是讨好他们?,”石小诗平心静气地解释,“家人之间赠送礼物?不是很常见的事嘛,再?说了,昨日考试时阿哥们?回答得也不错啊,哪能叫太子爷独占美名。”

“虽然血脉相连,但我可是半君,说白了是他们?半个主子……”胤礽牵唇冷笑了一下。

“万岁爷是天下人的主子,每年还有?给群臣送礼送赏赐的时候呢。”石小诗懒怠跟他抬杠,搬出康老爹来一锤定音。

胤礽其实是个淡漠稳重的性子,但他自从和这位石氏太子妃有?了换身奇遇,却?总忍不住闷闷地置起气来。而且他发现她很会?打马虎眼,口齿伶俐倒罢了,还要说不完的歪理?,有?时背地细细琢磨,却?发现她的歪理?往往很有?道理?,就像上回她坚持要把赏赐捐出去,还有?昨天“以天下为公”的新奇说法,总能叫汗阿玛听?起来畅快舒心。

顿了顿,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那你定吧。”

石小诗知道他是妥协了,冲着他的背影笑得很开怀,独自在?廊下乐了一会?,这才进书房去拟送给各府各院各位主子的礼,毕竟为了晚年幸福,总之千万注意不能得罪任何人,尤其是四大爷八贤王和小十四,这三个人的礼单因此又比旁人的长了好几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