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太子妃低调朴素的衣裙,李佳氏也怔愣在原地,半晌才浅蹲了个安。
“坐吧,不必拘礼,”胤礽转身坐下,翘着二郎腿一遍一遍地拿碗盖去撇茶汤上的浮叶,“太子爷上朝去了,你若是特意来见他,不如改日。”
李佳氏弯了弯唇,头两回交锋,她都想激一激这太子妃,探探底线,撕破那套假惺惺的贵女作派,没想到太子妃是真的好涵养,再怎么刺激也始终冷眉冷眼,压根激不起半点火星子。
“奴才是特特来跟太子妃赔罪的,”李佳氏小心翼翼地说,“昨日太子爷教训得是,奴才反思了一夜,前儿是奴才无知,带着庶福晋和两位格格冲撞了太子妃,奴才往后再也不敢了。”
胤礽不知道这位李佳氏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淡然地点过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能够改过,此事便如太子爷所言,不必再提。”
李佳氏把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听说昨夜……太子妃的好事成了?”
胤礽“嗯”了一声,并不正眼瞧她。也是,那日她有那种胆子敢上门兴师问罪,便是瞧准了太子妃无宠,如今同房一事既已解决,这几个侧室也算断了念想。
“奴才是当真羡慕,”李佳氏脸颊笼上一层淡淡的愁色,“除了我是先前伺候太子爷的女官,后头庶福晋林氏、程格格、王格格都是前头那些大臣硬塞进来的,太子爷把我们几个安置在阿哥所那样远的地方,从不叫我们到毓庆宫的寝宫中去,就算迫于压力偶尔来看看我们,也是借地下榻,从不办那件事……是以我们几个至今未能替太子爷开枝散叶,连个作伴的孩子都没有。”
胤礽很想把李佳氏的嘴给捏上,这侧福晋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还好此刻坐在这里的是他,若是石小诗听了这话,指不定认为他在某方面有障碍呢!
心里头恼得冒火,面上还得保持沉静如常,只能继续“嗯”一声,然后低头喝茶来掩饰尴尬。
李佳氏观察着太子妃脸色,“奴才出身鄙陋口无遮拦,想着往后和太子妃都是一家人,总归要和睦相处的,便多说了些,太子妃好涵养,必定不会同奴才一般见识。”
“行了,没什么别的话要说,就先回去吧,”胤礽想尽快将这尊佛请走,“手头还有些女红要做,太子爷点名要的。”
李佳氏是个长眼的,立刻明白太子妃不想跟她说话,于是站起身福了福道:“二位主子伉俪情深,果然当日钦天监所言无差,五星连珠天象实乃大吉之兆,连奴才这种心不诚的都想请两位佛道之人来排演天数,算一算何时才能让太子爷多看一眼。”
她却行着退出惇本殿,却叫胤礽好一阵沉思,李佳氏跟毓庆宫的下人们有勾结,这事他先前就知道了,至于钦天监所言她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她又是何时跟和尚道士之流搭上关系的?
不及多想,便听见秋筠和于嬷嬷在外报称:“主子,前日您叫我们理出来的名单已经列好了,请主子过目。”
胤礽细细看过,总管德住是索额图塞在毓庆宫的眼线,茶房雅头、膳房花喇和额楚则是惠妃和大阿哥的人,除了失踪的雅头,胤礽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就暂且把他们三人留下按兵不动。
至于宫女那边,果然有两三个来源可疑的,浣衣上头的小春是李佳氏进宫当官女子时的玩伴,而负责烧煤守夜的四喜与皇商之女王格格同出一族。胤礽往她们两个名字上画了圈,向于嬷嬷道:“将这两人送回内务府吧,只说因是她们在毓庆宫里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干得都是粗活累活,太子妃见了心头不忍,不如放到其他宫里历练历练,若是想要回家,就找个由头打发她们平安出宫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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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斗告一段落,外斗拉开序幕。石小诗踏入乾清门前时,各大臣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提心吊胆地往太子的位置上一站,拿余光四处打量,幸好有胤礽前一晚的通宵辅导,现在她已经能把大臣的名字和官职对上号。
比如站在最前头的那几位重要人物——太子的叔姥爷、如今任着领侍卫内大臣的索额图,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廷敬,国史馆总裁官、詹事府詹事张英、大学士汤斌,这几位是与东宫交好的。还有曾经的武英殿大学士、如今任散秩大臣明珠,《明史》纂修官高士奇,这几位是摆明了站在大阿哥那边的。至于国舅爷佟国维,以及下头的六部尚书,上书房讲师徐元梦等等,都是些明哲保身,观望风向之徒。
百官们互相寒暄,石小诗和胤褆互不理会,只好跟身后胤祉胤禛两人不咸不淡地闲聊了两句,胤祺胤祐如今也已经列席朝堂,只可惜隔得远,不好说话。不一会儿时辰已到,梁九功在龙椅一侧站定,拖长了声音喊道:“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