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匆匆而至的两名干员一左一右抓住了胳膊,试图阻止自己继续往前,关星文咬紧牙关,下颌崩得紧紧的,却只是喘着粗气,半天没有往外蹦出一个字。
“关先生,你冷静”
眼看后车门打开,卷毛马上就要被摁着肩膀押送上车,关星文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是和我说,你想做个好人吗?”他的声线里带着剧烈的颤抖,“那你告诉他们,你想当个好人,你会努力去做的,你告诉他们”
他没有为当年举报EPI的事情做任何辩解,也没有说出口那句一直萦绕在心头,在离开这人时想要说的那句“对不起”。
不止是因为于哥曾告诉过他,他那时候做的是正确的事。
还因为他是一名警察。
因为是一名警察,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格雷这样下去。
夕阳弥留天际,将台阶上的人影拉得越来越长。
迎上关星文的目光,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碰撞。好像十余年携手同行的光阴,就这么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到戴着口罩的格雷缓缓点了点头。
车门当着他的面被人重重合上,隔着一道遮光的防弹玻璃,他看不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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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国际刑警的车,被他们送回总区警队下榻的酒店,关星文一动不动地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到了自己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
草,都是大男人,哭什么哭啊。
伸手关上车窗,他心里有些忿忿地想。
回到酒店自己的房间,关星文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行李箱里匆忙翻出了自己的背包,从包里拿出了卷毛送给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卷毛在离开繁市前送他的新年礼物。出于技术员的专业敏感度和自己职业的特殊性,在开始使用这台电脑前,他特意跑了几遍后台,确定电脑里没有任何爬虫工具和会侵犯自己工作内容的程序漏洞,才放心地带在身边当作工作备用机。
然而,在回来的路上,回忆了一遍卷毛那时候所说的话和他送自己电脑的时间节点,他忽然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觉得这台笔记本一定不简单。
拉上窗帘,又反锁上房间门,只留了一盏床头柜的夜灯。他独自抱着电脑坐在床前,点击启动按键,聚精会神地开始了整台电脑的深度系统筛查。
一次又一次初始化后重启,读取了电脑出厂后所有的历史源代码痕迹,他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bug。
“不可能……”
关星文的额头上隐隐冒出青筋,汗水沿着后颈滴了下来。
下楼去便利店买了几罐黑咖啡,又用冷水洗了把脸,关星文重新坐回床前,决定和手中的电脑死磕到底。
当年为EPI效力的时候,他们所有人在入侵目标数据库并切断服务器导致其瘫痪前,都会在终端留下一段特殊的代码。
这段代码可以是一段随机的数字和字母,也可以是独属于“黑帽子”本人的一段特殊字符。
等入侵结束,目标机构的网络安全工程师开始修复系统时,就会在木马程序上发现“黑帽子”写入的这一段代码。
这是“黑帽子”在向他们炫耀自己的胜利,同时也是对他们的宣战和挑衅。
他们这帮人永远躲藏在屏幕背后万亿兆的数据海洋中,一旦他们全身而退,就再也没有人能追踪到他们的存在。
因此,身为EPI的头号“黑帽子”, Grey一定也会在电脑的系统里留下类似的东西。
而且他相信,这人在自己电脑上所做的手脚,破解难度一定非常高。
因为自己不仅是他的恋人,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能够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是他向自己发出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