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前跪着一名身形枯槁的老人。
老人身穿棕色长袍,宽大的两侧衣袖绣满了黑色条纹,她双手合十交叉放在胸前,正在紧闭着眼低语个不停。
茅草房内香火缭绕,烛灯长明。立在堂上的却不是普度众生的慈祥佛像,而是两幅几米长的挂幡。
挂幡中隐隐有些褪色,画面中的黄金台上端坐着一男一女两道人形兽面像。两张兽脸露出獠牙,上下唇裂至耳际,面上笑容随着幡动而动,似是在笑,却更像是在哭。
两幅画的兽脸上都没有画出眼珠,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眼眶。眼眶内一团漆黑,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线条,宛如有雾气浮动。
佛堂外,一道瘦小的身影站在倾盆大雨中,是一名穿着新泰传统服饰的年轻女孩。
被雨水浸湿的头发紧紧贴在颊侧,女孩在寒冷水汽中止不住地哆嗦,却仍然仰着脖颈,任着雨水敲打脸颊,在口中虔诚地念叨着什么。
几小时后,清晨的太阳从东边升起,雨也渐渐停了。
直到曙光刺破缭绕云雾,老人从佛堂前站了起来。
她踩着木鞋走出茅草房,缓缓踱步到了女孩的跟前。
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女孩在泥地里跪了下来,满怀期冀地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人。
“莎昂,你想好了吗?”
老人声线沧桑,俯视着她的目光无喜无悲。
女孩点点头,沾在眼睫上的雨水顺着鼻尖往下滴落:“大人,我的灵魂将永远追随于您。”
跟随老人进入茅草房,女孩在佛堂前再次跪下,看着老人将布满皱纹的手伸进宽大的袖口,从内侧取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香包。
打开香包,老人将香包内的香料抖落在手心,将双手高举在头顶,用嘶哑的歌声开始吟唱:
【So let him reap】
她的嗓音空荡而又悠远,像是从远古传来的回响。
在半空中挥舞着长袖,老人整整吟诵了七遍,接着便高昂着头,将所有香料全塞入了自己口中。
双手垂落膝前,她把供奉在堂上的水晶牌捧在手心,随即将含在口中的香料喷洒在了佛牌的表面。
接过老人递来的佛牌,女孩珍重地将它挂在胸前,对着堂上的挂幡磕了几个响头。
双手捂着胸口,她仰望着挂在半空中的画,喃喃出声:“信因果,有报应。”
话音刚落,挂幡随风翻涌而起,芭蕉扑打上佛堂的窗棂,仿佛有人在风中尖利地笑出了声。
夕阳西下,整个帕班村乱成了一锅粥。
村长带着一帮村里的壮汉和村医,浩浩荡荡地举着火把,朝着半山腰的莎昂家赶。
莎昂的父亲老颂津傍晚在田里劳作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醒,邻居说他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完全丧失了生命迹象。
老颂津是这个离异家庭唯一的一家之主,他的突然暴毙,使家里的三个女儿顿时没了依靠。
听到这个消息,帕班村的村民们不无唏嘘。但莎昂家的邻居却说,老颂津每天喝酒后都会狠狠殴打家里的几个女孩,他这么去了,几个孩子哪怕被送去城里的福利院,也比待在这个家要好。
围坐在尸体周围,歌唱完送别的歌谣,村长带着一帮壮汉到山头挖坟,准备为老颂津下葬。
临走前,他看到作为长女的莎昂一直垂着头坐在木床前,雨水掺杂着泪水一滴滴往下掉。
“颂津已经走入往生的路了。”村长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不要太难过,莎昂。”
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脸前,莎昂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安慰完老颂津的长女,村长带着众人离开了莎昂家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