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虽是身不由己的困顿,但对周不渡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现在,他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日常只需学着做些用铜壶烧水、拿陶罐煨药之类力所能及的小事,诸如打井劈柴、洗衣做饭之类稍麻烦的杂务都有金雪瑕代劳,生活的艰辛尚体会不到。
未来,他若想有所作为,世尊给的天命目标明确;若什么都不想做,世尊既已入灭,那天命亦不是非为不可的。当然,真等到“天道将倾,妖魔将起”,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但那都是后话。
当下,仅是当下,天是清的,雨水没有刺鼻的气味,再看不见末日气象。
远离世俗物质的纷扰,回归到纯粹的精神生活,没有外来的刺激,只有师父的陪伴,周不渡焦虑渐渐消散,感觉从前的世界愈发远离,就像在海里下的那一局棋,捱过去,忘记了,再看,就是那么一回事。
细雨绵密,日光不至。
这风雨飘摇的世界里,僻静深宅的院落中,唯一的光明来自越千江。
他不论僵死与否,都充满了活力,尤其是作息相当规律,每至鸡鸣时分,就轻悄悄爬起来冲凉,洗漱之后,扒在床沿喊他的懒徒弟起床。
风吹来皂角清气,周不渡迷迷瞪瞪张开眼睛,每次当先看见的都是越千江的笑脸,青春洋溢,如朝阳一般唤醒沉睡的世界。
从前,他总觉得每个清晨都是无尽循环无聊无望的生活的伊始,但现在却不那么讨厌了。
不过,草药见效慢,周不渡底子差,一直低热头疼没胃口,人恹恹的,通常是爬起来洗漱,慢腾腾地吃饭,再换个地方躺着,最喜欢门前的游廊。
越千江则总是寸步不离跟着,周不渡站着,就让他扶,周不渡坐着,就让他靠,周不渡躺着,就让他枕在大腿上,为他挡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