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迪脱口而出:“可我这也是真心啊!呃呃。”
某人的眼神不太对劲,有种被打飞的预感,咳,虽然好玩,但还是不要调戏过头了。温迪赶紧若无其事地把有“浪子真情”花语的花朵悄悄收好,他刚想说句什么岔开话题,一只胖胖的小手就递了出来。
一颗裹着亮晶晶的彩虹糖纸的圆滚滚在她手心里,是小华予兜里的糖果。
“诶,是给我的吗?你也谢谢我?”温迪有些受宠若惊,小华予却似乎听懂了词语,对着温迪郑重其事地点头。
温迪伸手接过,毫不客气地剥了往嘴里一嚼:“虽然整件事和巧合差不多,但偶尔巧合也会带来奇迹嘛,你们俩的感谢我就收下了,下次记得请我喝酒。对了!”
温迪像是想起了来到异国的目的,他手也一张,把自己带来的糖果往华予掌心一倒:“你家客卿不许我送你苹果,那我只好勉为其难,送你颗苹果味的糖了。”
这缕风千里迢迢就为了送颗苹果糖。钟离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感慨,的确是他的做派。
或许是因为他们活的都有够长,所以,也会对失而复得的朋友涌溢顾眷。他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与朋友相会一刻,便满足了风的珍惜了吧。
“既然礼物送到,那么就再见了,我的两位老友。”
眼角瞥到小华予将手心里的苹果糖拎起剥衣吃掉,大功告成!温迪退后一步,撒腿就跑,他的喊嚷在疾风里徜徉:“忘说了,这是苹果味的酒心糖,哈哈老爷子拜拜了您嘞——”
钟离:“……?”
钟离缓缓看向怀里的已经开始眼里冒蚊香的小华予。
后者迫不及待地开始施展歌喉:“咿呀哟!咿呀咿呀哟嚯!”
汀渚的鸥鹭“哗啦”惊恐地拍打翅膀,悉数惊飞,圈纹荡漾不休。
在奇异歌声里,钟离面无表情。风的珍惜?他想,偶尔,也或许有必要,再去温壶三个时辰的醒酒茶了。
◇柒
除去他乡的友人,钟离和小华予时常也会和诸位仙人聚聚。
留云、理水、削月三人在琥牢山上的时间最长,他们近日闲来无事,徒弟申鹤又下山去了璃月港生活,原本理水削月又想撇下很会说话真君下山玩耍,但帝君来了,就难免想逗逗变小的山主。在试图喂山主清心被帝君阻止后,他们又借来烹饪神机,煮腌笃鲜吃。
不过山主总四处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那些都是曾经故人坐的位置,只可惜鸣海栖霞、移霄导天那俩老东西不在了,龙王不消说,常来这里吃酒的四名夜叉大将也不在了。
但夜叉中还留有幸存的一位。他们把来去如风的降魔大圣请来,金鹏大将虽然沉默寡言,不喜和人类仙家多相处,帝君山主都在,他也就捏着鼻子过来了,只要不问起他,他在席位间总是最安静的那个。
过去魈即便透明人似的坐在这里,他的兄姊也会把他烦得暴跳如雷,不过他的兄姊纷纷故去,是故魈在众仙里就成了个十年如一日的锯嘴葫芦。
除去稍微亲近一点的旅行者,他和众仙家纯属有事来往,无事不见,和帝君就是恭敬的臣下。他把自己和所有人隔绝开来,就算是帝君也没多大办法,几名仙人虽然不说,但还是有些担忧,遑论他身上的业障了。
只是个人的业债只有个人能扛起,他们能做到的也无非是小聚看望,好在失而复得的山君的确比较珍贵,就算魈不喜人多嘈杂,也没推拒仙人的邀约。他安静地坐在推杯换盏间,原以为能一直安静的沉寂下去。
可惜有位窥伺毛绒绒已久的人坐在他旁边。
魈捧着山葡的汁在饮——诸位仙家不让他喝酒,说什么会激发业障的鬼话,最无奈的是帝君居然也同意了——忽然感到股毛骨悚然的视线。出于警觉,他迅疾地望过去,看到隔了一座次的小山主正虎视眈眈地盯他。
魈:“……”头皮沸炸。
即便丢失了记忆,对绒绒毛的信仰还是亘古不变。
小华予在拥有成年人的理智时,对摸小辈身上毛毛一事尚能矜持克制,不堕了她尊长的面子,可成了孩子,就只剩下浑然的天性了。不过她还是苦苦支撑到三位漂亮鸟儿结伴去看给徒儿的空前绝后大霄灯,被她糟蹋过一遍的仙家不在了,小华予终于把蠢蠢欲动的手伸向企图糟蹋的下一个人。
酒足饭饱,理应是散场的时节了,魈却坐在石椅上,脊背僵硬,如临大敌。他进退两难,进他悚然,退他失礼,这竟比靖诛妖邪还难上万倍,堪比他某次海灯节上被帝君敬酒的崩乱了。
眼看那双胖乎乎的小腿跳下石头凳,要走到他的面前,魈的脑际一片空白,只剩下混沌的句“我没长肉”。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羽翼不丰垂死挣扎,有人已经将小华予的上空笼罩,随着投下的铅灰翳影的,还有垂下的一束梳理顺柔的乌转丹彤发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