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沉思须臾:“也不好说。”
华予看上去想再干点什么,又坚韧不拔地憋了回去,钟离听到她喃喃的碎语:“这里是大街这里是大街这里是大街——”
为了防止出现某些可以预料的惨剧,以及重物撞背的痛楚,钟离驾轻就熟地转移了话题:“既然来了,眼下有什么想做的吗?”
华予不假思索:“有啊!我想看看你现在一天都在做什么。我从来没见过,所以很好奇。”
钟离挑眉,有些惊讶:“……我现在只不过是个闲人罢了,无事便随便走走。如果你想看看璃月这五百年间出现的新鲜事,我有不少推荐的,倘若想见老友,我也可以陪同。”
华予摇摇头,锲而不舍:“我就想知道闲人每天做什么。”
她说若陀振振有词,轮到自己身上,却也一样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钟离拗不过她,脸上又露出点促狭:“也好,轻策庄有位富商邀我鉴赏古玩,你与我一起去吧。”
“这富商好会找人哦。”华予咕哝声,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古玩?”
“唔。”钟离思忖片刻,认真解释:“岩王帝君赠友山君杯?”
“咦!!!”
……
甭管华予在心里腹诽了钟离多少句大忽悠,她还是老实跟在钟离身边,随他前去轻策庄。
轻策庄大约是受灾变影响最小的,视野中依旧青竹苍苍,眺望广袤的翠色梯田俱是成熟时的庄稼,华予和钟离乘着西风中踏上这片土地,越过块垒石桥,来到了王姓富商的住宅庭院。
山石抱斑筠,商风吹拂,翠海鸣响如潮,水潭幽深,锦鲤数尾迤逦,踏上青苔石阶,有热情的仆役相迎。庭院的主人是位中年俊杰,小胡子唇上一片,转动的眼珠透露着精明。
华予看到桌椅上摆放的茶就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她刚想扭头和钟离通气,就见钟离露出了更意外的神色:“……这位是,翰学先生?”
翰学一磕一撮小胡子的下颌:“好久不见,钟离先生。”
“这位是大获成功的《摩拉论:一刀一剑》的作者翰学先生,这位博学多才的往生堂客卿钟离先生,看来两位是认识的。呃,这位是……?”
华予连忙举手:“我叫小花,是客卿先生三舅姥爷的外甥女,山野之人,过来长见识的。”
钟离补充:“她对山君的历史颇有心得,所以我邀了她一道。”
华予想不出漂亮话来了,她微笑点头。照理说应该是这样,但摩拉克斯什么时候送了她赠友杯?仙人相互间送的东西太多,她真的记不起来,总不会是她尘歌壶破洞了吧?
华予冥思苦想,然而面前几人已经寒暄几轮,落座品茗了。她局促地啜了两口,见其他人的重点不在品鉴上,于是悄悄松了口气:她对仙人雅事一窍不通,让她分辨什么季节什么产地什么口感的茶,她能直接在原地装死,当头呆鹅。
钟离自然是毫无滞涩,对沉玉谷出产的春茶侃侃:“汤如琥珀,味浓而香,最妙是抿一口的回甘,今年春日的新茶,保存的极好,王先生有心。”
富商一拍大腿:“这好茶的滋味,在场只有钟离兄最懂!”他话锋一转:“但古玩文物的事,就得请两位相互商榷映证一番了。”
翰学抱拳:“好说,我与钟离先生对于第一枚摩拉之事有过交流,他的观点颇为新颖,或许能为今天的这件文物带来新的启发。但这位朋友,据我听闻,对岩王爷还是有些小觑,今日还请正视一番岩王爷,少说些轻慢之语。”
装鹌鹑的华予陡然来了精神,她目光熠熠:“这位先生,他怎么小看岩王爷了?我让我三舅姥爷说道说道他。”
有了听众,翰学也起了劲:“那不是那天在珠钿舫,说起世上这第一枚摩拉,我说岩王爷定是拿这枚摩拉作为信物,你这——”
他一时想不起称谓,华予连忙接上:“表兄。”
翰学点头:“对,你这表兄说岩王爷随手把摩拉用掉了,嘿,我研究岩王爷十年,哪听得这种话,当时我就说,是你懂岩王爷,还是我懂岩王爷!”
房屋中忽然响起声巨响,像是椅子猛地摧枯拉残散了架,又像鞭炮般乱放,唬得富商学者看来看去,最终没发现什么问题,于是学者带着疑惑继续方才的话题:“小花姑娘,你说他是不是小看岩王爷?”
钟离径自低头饮茶,华予则把脸板成木头,仿佛刚才发出笑声的不是她一样:“岂有此理,帝君的深意哪是他能擅自揣测的!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帝君铸就的第一枚摩拉买了三碗冰粉,还因为摩拉没带够,拿了身边人的钱袋来付,至今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