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阁主没有资格过问我,我也无需向你解释。”晏顷迟说道。
此时他侧对着烛火, 鼻梁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显得更挺了, 眼窝也深, 每一处都像是被打上了光影,似是透着沉郁,抹杀了他特有的儒雅。
“三长老一如既往的刚愎自用。”沈闲笑了。
晏顷迟看着他,也是笑,笑里有轻蔑的意思,却又格外的温雅:“二阁主,我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我们此次将话讲清楚,也免得日后你锲而不舍,执着于别人的妻室。”沈闲说道,“三长老若是真的为他好,就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了。毕竟早在四百多年前,你就先放手了。”
这句话如同一根绵长的针,扎在晏顷迟心里。他凝视着沈闲,微微蹙眉。
“当初既然已经忘了,为什么不能忘得干净些,”沈闲露出冷笑,似是在质问,“现在既然已经死了,为何不能死得彻底些。”
“三长老在这座城里不见天日了一百三十八年,是不是早已忘了,他的劫,他的难都是因你而起的。”
晏顷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晏顷迟我其实真的很佩服你,”沈闲笑道,“你死了一百多年,却还能在坞城声名赫奕,沽名钓誉的笼络人心。”
晏顷迟手上青筋暴起,似是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情绪。
沈闲从他的眼神里窥视到了遮掩不住的阴鸷:“忘了,三长老的能耐也不止是在此处的。”
“强人所难,颠倒是非也是你晏顷迟的所长,”沈闲仿若未觉,接着说道,“你曾经三番五次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还可以告诉你,自打你葬身在那场劫难里以后,宣城已易其主,你恪守的天道,早已被人践踏殆尽你看,你同萧衍的理念当初就是背道而驰的,哪怕现在也是南辕北撤。”
这样不作遮掩的讥讽和恶意,让屏风后的萧忆笙都怔住了,他听着沈闲言辞里的阴冷,微微变色。
沈闲想看到晏顷迟的失意,失望和渴慕不得的怅惘,他想窥探到来自晏顷迟的失落。
然而晏顷迟只是敛下眼眸,沉默着,并不作答。
“呵。”沈闲见他缄口未言,忽然笑了,笑里意味难明,有着报复的快.感,“罢了,其实你现在不过是个死人”
话音未落,眼前倏地有黑影拂过,沈闲猝不及防,呼啸风声已至耳边。
“啪”地一声清脆的重响,突如其来的力道扇在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的登时蔓延开,沈闲的话被打断,他死死盯住晏顷迟,抬手覆住被扇的地方,忽地讥诮两声,没有再说话。
“沈闲。”晏顷迟沉声念道。
“你没有任何资格指责我。”他淡淡地说,“也请二阁主知道,这世间上很多事情不是空凭着舌绽莲花就能解决的。”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你,是因为私心。不过于公,我依旧不喜欢你,”晏顷迟眼风上下一掠,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目光打量他,“你应该知道自己孤身前来,只要我想,你就再也踏不出这道生门了。怎么,又想用萧衍来挟制我么?”
他收回视线,不再看沈闲:“一个七尺男儿,还需要靠所谓的妻子来庇护,连镳并轸都做不到,只会坐而论道。你与其冠冕堂皇的指责我,不如先学会如何孑然立身,否则你这辈子也只能活在别人的余荫下了。”
晏顷迟说罢,轻拍自己的手,似是在掸去瞧不见的灰尘:“这巴掌是我今日要教给你的道理,希望二阁主以后也能师夷长技。”
“不必言谢。”他微笑有礼。
沈闲一字未言,只是抬眼看着他,目光停滞在他身上,透着冷意。
“等等!”再也忍不住,萧忆笙陡然出声,“不可能!”
“这不可能!”他挣扎着想要从屏风后露出来,但手脚都被绑缚在榻上,他挣动半晌也分毫脱不开身,“晏、晏”
萧忆笙几次想要叫出称呼,却又道不出口,只得接着说道:“谢先生说你一百多年前就死了,他还给你立了剑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我爹……不对,你跟我师尊是什么关系?!”
晏顷迟眼风一偏,看向他:“你师尊?”
“我……”萧忆笙顿了顿,不自禁避开了这道太过威慑的视线,“我撒谎了!萧衍只是我的师尊,我先前并不知道你是谁,你们把我掳到了牢里,关了这么久,也从没有人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