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让这几个腌货把我带过来的么?”
晏顷迟被噤了声,薄唇微微翕动了两下,萧衍辨出了他要说的话。
“撒谎。晏顷迟已经死了一百多年,绝无生还的可能。收起你的鬼话,在我耐心告罄之前,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措辞。”萧衍背过身去。
漫天的丝线纵横交错,密集如风雨般罩住了晏顷迟,他只是稍稍偏过脸,锋锐的丝线便瞬间在他脸上割开了道口子。
萧衍指节上缠着线的末端,嘴角噙着淡漠疏离的笑,他并不看晏顷迟,只是径自朝前走去:“如果你不想被我割下脑袋挂在树梢上,就不要再提到这三个字。”
晏顷迟被灵线牵引着,被迫跟着他的步子朝前走。
死溪林里的夜风是湿冷的,有淡淡的雾霭从林间漫溢,游弋在寂静的深林里。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细细去听,却能够听见从四野遍布来的的声响,联翩响起。
萧衍的视线受阻,有些辨不清林中方向,远处街道上的火光已经完全消失了,重重叠叠的密林里,古木随风摇曳,滚涌成浪涛。
两个人尚未走出去,忽听林中响起无数低喃细语,仿若有人在耳边说话,簌簌声响充斥了整片死溪林。萧衍闭眸凝神,识海化作眼,迅疾朝四面扩散出去,替他看清了林中景象。
只见黯淡无光的林里,无数虚幻如影般的人从各处走出,它们从四面八方云集来,每一缕阴魂都带着死前的恐惧,绝望和仇恨,面目狰狞,都在缓缓朝着萧衍的方位聚集。
空气里忽然弥漫起种奇异的香味,糜烂里又混杂着香甜。
萧衍甚至在这里面看见了方才被他杀死的那些人。它们在恶狠狠的咒骂着,细碎的低喃紧贴耳畔,挥之不去。
此处戾气重压,参天的古树抖动着枝条,蜷起枝条,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与此同时,晏顷迟的步伐倏然停驻。
萧衍睁开眼,所有的虚影登时全部消失,只余下了白茫茫的雾气飘在林中,如同游弋的幽灵。
他目光警惕的望进夜色里,却没发现一双漆黑的羽翼在这刹那间从他头顶展开,朝他抓来。
萧衍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蓦然被人朝后一拽,他重心不稳,险些要摔时,一只手抵住了他的后心,支撑起他的重量,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口鼻,掩上他的气息。
血的锈气登时漫溢在鼻端,又沿着手心的纹路滑到了他微张的唇间。
萧衍舔到了晏顷迟的血。
他呼吸微促,知道这是对方强行挣动灵线,割破了手,灵线连着他的身体,这种感知非常微妙。
萧衍想要起来,可他挣动了几下,才发觉手动弹不得,一动就像是割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上。萧衍在这瞬间憬然,自己竟是被对方用灵线反压住了,纤细柔软的丝线一层层缠绕上来,将两个人慢慢的裹住。
萧衍想偏过头去,未料贴上了晏顷迟的脸,晏顷迟目光还凝视在前方,唇却抵在他的耳边。
“听话。”那低而沉的嗓音透过某种介质,轻附上他的耳畔,“敛上你的气息,不要出声,也不要乱动,否则你就要留下来给我陪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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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城里的喧闹也随着时辰的推移散了。
酒馆里的两个伙计正抬着半人高的酒坛,要搬去后院。酒碗碎在地上,屋子里到处溅的都是酒渍,墙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痕迹。
“他奶奶的也真是造孽。”其中一个伙计忍不住喃喃咒骂起来,“什么散仙侠士,我看那群狗娘养的都是见色起意的流氓,竟然还敢骑在我脑门上作威作福。”
“嘘,你小点声儿,万一他们又回来了怎么办?”旁边面显菜色的伙计提醒道,“你这脑门又不值两个钱,就是照你头上拉泡屎你又能如何?”
方才那群身负长刀的汉子,只是这么一拔剑,便将两人吓得噤若寒蝉,连连答应了他们的威胁将下了药的茶水送往公子和小姐的房间,再点上这群人给的催魂香。
两个伙计都是对功法一窍不通的百姓,只能连滚带爬的按照吩咐去做了。
待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个伙计才敢颤巍巍的来到那个公子的房间去看看情况,然而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不仅那个小姐不见了踪影,连着那个跟来的公子也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到处都是翻找过的痕迹,茶盏被打翻在地,抽屉被拉开,衣裳凌乱的散落在房间各处,目之所及皆是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