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奇怪的是,他们虽时刻在意着年轻人的举动,却没有一人上前去拉住他,只是自顾自的拉住身边人的手,围起来抵御着寒风。
萧忆笙的目光依旧凝聚在远处, 目视所及, 是漫天漫地的白色。
“小郎君别发呆!抓住了!”耳边忽然有声音贴近, 一只粗粝的手碰了过来, 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萧忆笙低头看着紧握自己的那只手,清澈的目光里忽然泛起了丝嫌恶。
他下意识的要抽出手, 但引导者却用劲握着,用力到发颤,似是异常害怕, 又或者别的什么。
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人的肌肤, 将手也冻得发僵。
“不要碰我。”萧忆笙对引导者说道, 但话音太轻,转瞬便被呼啸的风声冲散了。
一行人在这风暴的边缘被刮得连退了数步,萧忆笙被他们夹在中间,不得不跟着他们退了几步。然而,就在又一波飓风从山顶压下的瞬间,他忽然挣开了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眉眼间的厌恶不作遮掩。
“小郎君!救命!救”狂啸的风声打散了近在咫尺的呼喊,引导者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手在被甩开的一瞬间,身体便顺着风向不受控制的朝后退去,他歇斯底里的喊出声,然而却没有人伸出手,那余下的一行人只是各自握着手,并不看他。
那模糊凄厉的喊声很快散在了风中。
萧忆笙动也未动,他听着风雪里夹杂着呼喊如线般断了,随后转过身,摸出方帕子,将被碰过的那只手擦干净了,再扔去帕子,迎着狂猎的风雪继续朝前走。
“少主!”后面的人艰难的跟上前去。
雪在一波又一波的呼啸里堆积,很快没到了小腿,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齐膝深的雪里,继续在山腰跋涉着。
要在暴风雪里到达坞城,属实不是个好想法,可若此时不走,也不晓得着场天灾何时才能停下来,耽误了和阁主汇报的时辰,又免不了一顿苛责。
远处,就在帕子随风远去的刹那,一抹青色的虚影刺穿风雪,帕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虚空中凝滞了须臾,下一瞬便被化作齑粉,散去。
与此同时,坞城的深宫里,有人正从玉阶上缓步踏出。
风声好似跟着静谧了一霎,晏顷迟稍稍敛眸,随后走下玉阶。
他的眉眼已经不复从前的清冷,寒寂覆于其上,让他眼中微末的光都化作了沉郁,倒是长袍下的风姿依旧清越,如渊亭山立。
玉阶下,所有人匍匐而跪,在这片刻的沉寂中,敬畏而又虔诚的叩拜:“尊上。”
晏顷迟揽袖,天边忽然催出了几片雪花,紧接着寒风涌来,但见虚空中一道青光如匹练般袭来,暮霜剑刺破风雪,铮然归鞘!
“城西有人越境,踩进了我的阵法,”他与众人交错而过,淡漠的说道,“我要去看看,你们一会将此事禀告城主。”
众人齐齐应声,相对的视线里,他们只能瞧见那抹霜白融于雪中,很快消失不见。
萧忆笙在暮霜剑归鞘的刹那,听见了声剑鸣长啸,他蓦然抬眼,却只见得那只苍鹰展翅扑簌簌地飞掠在昏暗的苍穹上,奋力抵抗着劲风。
是错觉么?他收回视线,欲要继续走。
“少主,你看!”风里忽然响起同伴的声音,嘶哑骇然。
萧忆笙步子滞住,抬眼,也随之怔住了山巅上不知何时,陡然掀起了一道雪浪,积雪如溃散般从顶端滑下来,滔天的巨浪只一霎便吞噬了方才在风里挣扎的苍鹰,呼啸着朝这行人卷滚奔来!
所有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躲避,直到萧忆笙赫然低斥了一声,余下的人才纷纷想要掠身而起。
然而狂风催动着积雪,几十丈高的雪浪如惊涛骇浪般的卷涌扑来,漫天飞扬的雪气里,他们视线全部被遮蔽,分不清东西南北。
“是雪崩!雪崩了!”那站在风雪里的几人想要掠起,但身子却如坠千斤,无论他们怎么费力挣扎,都无事于补,就好似有无形的手从雪里攫住了他们的双腿,不让他们挪动分毫。
雪浪滚涌的太快,这几人已然来不及掠起,转瞬便被湮没在雪浪里,连着呼喊也被风声吞噬。
萧忆笙足尖点起,在雪浪扑来的刹那,瞬地后掠,踩在了对面的峭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然而,就在他看着又一排雪浪滚落下的瞬间,猛然意识到了问题
无论是暴风雪,还是这雪崩,根本就不是自然天灾,而是有人在背后为之,此处有人布了阵!他们早就深陷在阵法里而不自知,只要对方想,这巍峨山脉甚至可以在几瞬间尽数坍塌!
他怎么也想不到,跟来的同伴会全在此处被活生生埋藏。萧忆笙在这瞬间有些茫然,有些不晓得要如何同师尊交代,又觉得这坞城背后实在是诡谲,应该禀告师尊,等师尊下令后再做决定。
不知又过了多久,随着雪崩的渐渐停滞,漫天飞雪也随之落下,只余氤氲雪气在风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