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摇出来的风吹着面颊,凉飕飕的。萧衍低头,钻进了谢怀霜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只想要师父。”
谢怀霜抱过他,温柔的笑了:“只是带你见一见人,师父哪里舍得把我们的阿衍送出去。”
萧衍在梦里辗转反侧,身上又酸又痛,被褥闷得他汗不间断,他嫌热,想要翻个身,人却裹着被褥险些从榻上滚下去。
床榻边的鸣钟连敲了数下,没多会儿,有微黄的光落到了他眼皮上。他浑浑噩噩的眯起眼,看见门被推开了道缝,日光从敞开的缝隙中流泻,扇形的光影里有人轻悄悄的走来,似是怕光晃着他的眼,进来后赶紧合上了门。
吱呀一声轻响。
直照在眼皮上的日光被挡了去。
萧衍的手失了重,从床沿滑下去时,惊醒了他自己。他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隔着床帐,看见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日光好似静止不动了。
萧衍盯着前面的黑影,像是还沉在梦境里,眼前虚晃了几道光过去。
“阿肆?”他抬眼,眼中浮现出惯有的冷嘲,“你怎么进来的?”
阿肆身上还披着那件黑色的斗篷,他在日光碰不着的阴影里,掀开了风帽,露出了张消瘦的脸,他比上回瞧着要沧桑许多,眼窝愈发深了,浑然一副远途而归的憔悴模样。
“你们京墨阁不难进。”阿肆看向窗外,似是在观察外边,“我来此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萧衍掀开被褥,扶额静了片刻,才趿拉着鞋,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脑海里过了一遍昨晚的事情,想到了苏纵和贺云升的死,握着茶壶的手,稍稍停顿。
他没有去想晏顷迟,只是听着钟摆轻而有节奏的敲击声,神色恹恹的没什么情绪。
等再端起杯盏,茶已经凉了,冰凉的水涌过喉咙,触感分明,让人醒神。萧衍饮了茶水,直到杯盏离唇的一刹,目光才落到阿肆面上。
阿肆无光的双眼和他对视着,低声说道:“晏顷迟要死了。”
“你说过。”萧衍搁下杯盏,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来此处若是要和我说这种废话,那我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阿肆凝视着他,看他说话时,那双眼里透出来的目光是冷的,和以往一样,不曾变过。
“我和晏顷迟在三百年前,做了交易,”阿肆收回目光,说道,“我答应他复生你,除了复生术必要的代价外,他还需要替我杀了江之郁,帮我重塑肉.身,这是我们之间的协作。”
“所以?”萧衍没心思听他废话。
“江之郁还没死,可晏顷迟就要死了,”阿肆说道,“所以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协作了。”
萧衍腰倚在了桌沿,将顺势滑下的墨发拨到了肩后,以一种懒散的姿态看着眼前人:“你想让我帮你杀了江之郁?”
“萧衍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就不同你绕着圈子说了,”阿肆抽出张椅子,坐下来,认真说道,“谢怀霜是不是被葬在了雁江小筑?”
萧衍的目光这句话后微微凝滞,他抬眼,眼风里逐渐倒映出阿肆的面容,阿肆的目色格外诚恳,并不作假。
“什么意思?”萧衍问道。
“江之郁找到了谢怀霜的遗骸,”阿肆以目光打量着他,唇边忽然抿起了一抹邪气的笑,“你该知道的,你见过江之郁隐在底下的密阁,也晓得被他复生后的人都是什么样子,最好也不过是我这种听令的傀儡。”
“你是想见到谢怀霜变成我这样的傀儡,还是被悬挂在铁链上要死不活的怪物?”
话音落,两个人的目光交错而过。
萧衍稍稍站起身,不再倚着,屋子里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窗外是鸟鸣喧嚣,暗红绸的帐子被溢进来的风吹动了,金色的穗子随着在空中轻轻摇晃,晃在萧衍的眼里,心里。
短暂的失语,萧衍敛下眼,他紧攥着桌沿,曲起的指节泛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