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休止的等待中已经失去了全部,那过往的温情,那百转千回的渴慕,他为之献身的道义,全都尽数泯灭。
他于无人问津的雪夜里唯留下了恨,晏顷迟让他活在了恨里,可现在却又冠冕堂皇的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会过去的。这怎么能过去呢?
萧衍紧咬住下唇,尽量不让唇间泄出声音,那下唇很快被他咬得泛白,咬得失去了血色,最终变成抑制不住的轻颤。
烛火明灭幽深,黯了黯。
萧衍倏然抬手,把脸埋在双手间,掩住了全部的情绪。从这一刻起,他恨透了这三个字,他将恨意刻在了骨子里,所念不休。
另一边。
晏顷迟没有离去,他只是将自己隐在了岩壁的一处折角后,站在光照不到的晦暗里,听着萧衍强压抽泣时的呼吸,像小孩子一样微弱。
原来,萧衍的脆弱总藏在别人窥探不到的黑暗里。
晏顷迟怔了许久,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有什么沉重炙热的东西压在了自己的心上,再也无法释怀。
*****
北界神域远在昆仑,行过乌里雅苏台,便能见得万丈高台拔地而起,屹立于混沌天地间,灰白色的天空透不出光,凛冽的风如刀子般的刮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
此地不容任何凡人靠近,周围设有重重梵文镇压,连苍鹰都盘旋着无法落下,在临界神域前还有一道万仞深渊,阻拦所有妄图靠近的人。
然而,即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还是有几队衣衫整洁的人马在缓缓跋涉,风将他们白色的衣袍刮得猎猎作响,他们却仍是秩序井然,形容肃穆的如出一辙。
巍然大门闭合在所有人眼前,他们已经确认了萧衍被关押在此处,晏顷迟因有事,先行一步回去了,他们便只能自行翻过这座雪山,沿路跋涉,以防止萧衍突然出了状况,他们没有及时察觉。
苍鹰的鸣叫穿破阴沉沉的天,扎在呼啸徘徊的狂风中显得十分刺耳。
“奇怪,我见要变天了。”有人忽然开口,只是那声音很快便被风打散了。
“是欲雪的天,快要下雪了,这里的气象本身就受灵气波动,不稳当,”旁边人回答,“不必多想,乌里雅苏台那里设有仙门百家的信号烽火台,要是真出了什么动荡,我们也可以去那里给宗门递信号。”
那人不再说话,他们都是宗门里过了元婴期的修士,对一丝一毫的变动都有着极其敏锐的侦查,这里的风雪本该盛大,可此刻却像是全被什么兜住了,那雪迟迟不下。
眼见天边的云层积的愈发浓郁深黯,他们总算在这里察觉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意思。
“这天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有人说道,“倒像是被东西给拢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萧衍做得。”
可萧衍已经被关进去了,按理说,死寂之地的大门合上后,是绝对无法再被打开的,没有任何通口能让被关在里面的人出来。
“要不然还是先通报给晏长老罢,我们留在此地再多观察观察几日,免得此事出了什么岔子,等事情都确认无误后,再离去也不迟,才走没多远,就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了,到时也好给宗门交代。”
众人觉得有理,便颔首附和了。
“如此,我先”
那人一语未了,整座山巅忽然剧烈晃动,众人不约而同的抬首,忽见苍茫九霄间轰然撞起数道青芒,那青色的光穿透催压而下的云层,在四分五裂的豁口中顷刻间笼罩了整片山脉。
下一瞬,万里之外劲风涤荡横扫过连绵的山脉,吹拂起千层雪。
“糟了!真起异象了!”有人在狂风里高声喝道。
然而不等他喊声落下,远处那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的风雪已至他身后,近若咫尺。
他甚至连幻化出剑的间隙都没有,能做得似乎只有闭目等死。
可料想中的波动并没有到来,那风雪却堪堪止在了他眼前,不过分毫距离,凛冽的寒意已经扫到了他的面上,在他的面上割裂出一道血痕,又在下一瞬倏然回涌,疯狂倒灌向西边的万丈高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云海翻涌,一线青芒倏然暴涨,劲风扫荡了天地,狂涌的风雪去势犹自未歇,竟在虚空中和青芒交织成数万颗法球,猛然撞击在高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