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晏顷迟是个万众瞩目的存在,他无法不顾及宗门颜面。
“这就是你想的法子吗?”江之郁擦着手,将掌心里的污秽擦净,玩味道,“以晏顷迟的为人处事,也不是个君子,仙门千百人他都杀得,怎生在这里和普通人讲起道理了。”
“普通人不好么?正因是普通人他才无法动手,”萧衍眯起眼,又漾出了肆意风流的笑意,“这赌坊外围的普通百姓不占少数,民间案子,仙门是管不着的,别说是掳掠□□,就算是烧杀抢掠,他也管不着,只要碰了就是僭越 ,这可是犯了仙门律令的。”
“怎么说?”江之郁问。
“姐儿都爬到他面前了,他救人是理所应当,可他动了这么多人的利益,不被放过也是理所应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么?”萧衍转过身,懒散的倚在了阑干上,“事态已经闹成这样了,他要救人,就只能另寻法子。”
“哦,原来这卖人的,买人的,还有待卖的姐儿都是你找的,”江之郁憬然,饶有兴致的瞧着下面局势,“敢诈晏顷迟,这几个人胆子是肥,你啖以重利了吧。”
“我可什么也没给。”萧衍微仰首,双臂搭在栏杆上,自然的垂着,“我只是给他们灌了药,再告诉他们,这笔生意能赚多少,取决于他们自己能开多高的价,毕竟晏顷迟不差钱,而事成之后,我会把解药给他们,他们可以带着钱去任何地方,这买卖横竖都是他们赚。”
江之郁还在看楼下:“价都开到五千两了,看得出这几个人是在趁夥打劫了。”
“五千两不够,这不是我想要的,”萧衍偏过脸去,晦暗的双眸里笑意不散,“我要让晏顷迟也好好享受被人污蔑唾弃的滋味,要他知道他所谓的道义就是个笑话,这偏听则暗的道理,他要比任何人都学的通透才行。”
“以牙还牙,精明啊萧阁主。”江之郁毫不吝啬的称赞道,“你这已经是青出于蓝了。”
“内围的赌局还未结束么?”萧衍面无表情的问道,“这赌坊的场主同你什么关系?你就不怕她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那是不能的,她的命是我给的,我是她的主子,”江之郁说罢,又掀起了帘子,“来吧,趁着还有会儿功夫,不见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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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的时候,白笙正坐在阁楼的雅座上,在看底下临近尾声的赌局。她生得一双圆润的杏眼,清澈的似水,玉颜可人,那身白绒衣裙拖曳至地,是深浅不同的白,裹覆着她的纤细的腰身。
她肩上披着白绒绒的狐狸毛,缀着珍珠,衬地人面桃花。
白笙掀开白瓷盖儿,清茶上面浮着层雪沫乳花似的茶沫,她拨了拨,就着啜了口:“今年那人瞧着面生。”她在指那位已经赢到最后的赌徒。
那赌徒恰巧摘下了斗笠,他的模样并不打眼,眉眼淡漠疏离,因三日未阖眼处于高度兴奋,面上难掩疲惫,下巴上也已经生了细密的青胡茬,好在是个轮廓分明的面相,便是形容憔悴,线条也依旧冷锐。
他身量比周围人都要高些,坐下来也是比旁人高出一截,手气好的更是让旁边赌徒眼底发红。
“他没使诈?”白笙有些意外的问道。要知道这赌坊里,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一个人能够真正的赢到最后,赌局里处处是诈,复生术不过是打得幌子,要是年年都有复生者,那这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而这诈局真正的目的则是赌徒们押在赌坊里的赌注。
“按照坊子里的规矩,进到这内阁结界里的修士,是无法使用术法的。”丫鬟答道。
“往年从未见过这种赌徒。”白笙搁下茶盏,“叫你去查的名册,你查了吗?”
“查了,”丫鬟给她捶着背,规规矩矩的说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周管家那里见过名册了,叫贺云升。”
因内围赌坊的特殊性,来这里的赌徒全都要登记名册,以及生辰八字,容不得半点假。
“倒是个厉害的新人,看来是今年最后的赢家了,”白笙目光巡视了一圈,“少主那里怎么说?”
“少主说既然有人能赢到最后,那就按照约定去做便可,”丫鬟轻声答道,“等时辰一到,姨娘就可以让此人去密阁见他了。”
“我知道了。”白笙侧眸,看见贺云升在掷骰子。他握着骰盅,十指摇晃,心无旁骛的看着赌桌,连有人盯了他半晌也毫无察觉。
真要再复生个人吗?这复生人的代价可是不菲的。白笙在心里暗自纳闷,她跟了江之郁一百多年,都未见过江之郁复活谁,怎地这回突然就愿意了,是巧合吗?还是别有玄机?
她正想着,后面的珠帘被人撩起,一阵响。
她转头,瞧见是丫鬟端了炭盆进来。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丫鬟将放到了她的脚边,用长钳子拨了拨,赤红的火苗一下被撩得旺盛,很快烤热了她的双脚。
“姨娘,外面场子有人闹事,要叫人去管管吗?”身后为她捶背的丫鬟轻声细语的问道。
白笙一偏脸,耳边的玉珠就摇晃个不休:“什么人?敢在我的场子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