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三教九流居多,所修炼的术法庞杂, 而鬼降则是降头术里最怨毒的一种邪术,虽厉害,但残忍, 几乎只流传于苗疆一派, 是通过养鬼术趋势邪灵的术法。
鬼降也诸多说法, 譬如血鬼降,一般由刚满月的婴儿活体制成最佳,为了培育出完全供自己差遣的血鬼降,鬼降师需要在此之前炼制出一口小棺椁,棺椁多半以乱葬岗边的树木制成,雕刻完毕后还需要在上面刻上咒,一字不落,一字不错,用来镇阴气。
婴儿被放置进去后,鬼降师还需要保证它们在很长的时间内能够存活,这样炼制出来的血鬼降是最怨毒的,可往往伴随而来的还有反噬,是以,鬼降师所修炼的术法须得妙至毫巅。
“嗯,”晏顷迟微颔首,“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晏长老有几成把握?”沈闲问道,“今日能成吗?”
晏顷迟没说话,南疆的巫术不比寻常修士所修的术法,他们多半是用刻薄阴毒的法子来驱使妖魔鬼怪,至阴至邪。是以,哪怕是冥府的恶鬼,都未必能比这些以阴毒瘴气养出来的东西厉害。
“或许可以一试。”晏顷迟说道。
他目光还留在江面上浮着的月神。他宽大繁复的衣袍红似枫叶,上面坠着银饰,附着月色,恰似红梅盛雪。
晏顷迟眼风一掠,看见月神身后的山峦里,耸立着一座高塔,因夜深,那周四处都像是墨染了,他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影子。
“怜我众生,佑我子民。”月神忽然启口,他的声音冷淡平静,却像是附有穿透力,震在每个人耳畔。
晏顷迟思忖,又想起来,那天义庄里看到的婴儿,也是南疆巫术中的魇魔。如此说来,从开始想要萧衍命的人就藏在南疆?还是和盛弦歌一样,只是被人收买?
“你想好了怎么把盛弦歌带出来吗?”沈闲说道,“这不是件容易事,如果要等祭典结束的话,很有可能再次失去机会,这是最好的时机。”
晏顷迟偏过脸来看他,不冷不淡的说道:“二阁主是想让我一人一剑去逞匹夫之勇么?”
“我没这么说,”沈闲说道,“可这回来南疆的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定论事实。你为什么不带你的弟子来?”
“安静。”晏顷迟不欲再同他多言。
沈闲默了下来。月神是引阴者,桫椤树辟邪,两人站在这里,不至于受到阴气影响。
那边,祭典还在持续,高塔上的金铎被风催动,每层塔檐上悬着的金铎随风相撞,声声悦耳,传遍了南疆的每个角落。
教民们在这金铎相互撞击的声音里,纷纷起身,双手合十,深深叩拜,面色悲戚的落下泪来。
盛弦歌遥望着江面上灯火不息的莲盏,高声恭唱道:“月神是我慈父,领我同归彼岸,魂归故土”
风卷起江域潮湿的咸腥,拂过青峦万里,歌声里夹杂着金铎的撞击,声声不休。
“他们认为这是月神为死者送去的祝福。”沈闲又说道。
晏顷迟不答话。他在思虑下一步的做法。默了片刻才说道:“这位月神既不是人,也不是阴灵,它是什么?”
“嗯?”沈闲置之一笑。
晏顷迟不说话,一缕白气自指间绕回,转瞬湮灭于夜色里。这白气能够探视所有人身上的“精气神”,通常是用来辨灵体的,而刚刚他放出去的时候,能看见所有匍匐于地的教民,身上散出来的生气,独独寻不到这个月神的。
在三界中,无论是鬼神还是妖魔,它们身上都会留有与生自来的“气”,鬼是阴气,妖是妖气,魔是魔气,修仙者则多半为仙气和灵气。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沈闲说道,“但总归不会是‘神’。”
两个人说话间,月神已经落足于水面,他脚下没有穿鞋,瘦削的脚踝上是轮圈银钏,银色的长链在衣袍的摆动下闪着明晃晃的光。
他朝跪在江畔的教民走来,步步生莲。
“恭迎月神。”盛弦歌将一个高不盈尺的葫芦,双手捧上前。
葫芦上被贴满了符,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着,咚咚作响,风声更紧了,一股强烈的腥臭味登时漫溢在风里。
“这是我们献给月神的贺礼。”
月神接过葫芦,用指节轻轻敲了敲葫芦,紧接着,葫芦里的东西大燥,咚咚响个不停,肆虐冲撞,像是要冲出来,符上金光倏然乍开,重新将这东西压了回去。
“这里是我们从各处寻来的生魂,”盛弦歌低首说道,“炼制成了这一壶绝佳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