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不觉避开了这道视线,觉得这目光太冷了,他在这砭骨的冷厉里察觉到了一抹肃杀之意。
“信口雌黄,自以为不用对说过的话负责,”晏顷迟凝视着他,语气不善,“比起术法修习,你先生更应该教你说话的分寸。”
裴昭被话震慑住,五内俱焚,像是火烧。他在这无端的压迫中,感受到了来自晏顷迟的魄力,那是可以俯瞰众生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裴昭眼底慌乱再难掩饰,不敢抬眼,就只能盯着满地的狼藉看,旁边火光灼灼,将他的影子和晏顷迟的影子严丝合缝的重叠了。
晏顷迟的影子像山,将人笼在了他的阴影下。裴昭在这暗里,呼吸越发不畅。
晏顷迟没再废话,他抱着萧衍转身离开了这里,剩下裴昭独自在雨中惶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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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顷迟抱着萧衍赶到了自己阁中,他让阁里的弟子去叫医修来,自己则守在萧衍旁边。
他给萧衍脱了鞋,垫了枕头,好让他在榻上躺的舒服些,后又去拧了手巾,给他擦脸擦发,余下再换热水,给他擦手。
萧衍的气息时轻时重,他阖着眼,眉头深蹙,额上的汗和凌乱的发,都被晏顷迟抹去了。
汗润湿了晏顷迟的手心,他轻轻摩挲着萧衍的发,给他擦汗。
萧衍被他抱着,靠在他的胸口,晏顷迟在轻拍他的背,像是在哄他:“听话,好好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萧衍在哄声里犯着迷糊,分不清是梦里还是梦外,只隐约听见了有人在低换自己的名字,声音轻的如同呢喃:“阿衍……阿衍。”
他涩声“嗯”了声,被自己沙哑低沉的嗓音唤回现实,眼皮沉地如有千斤重,打湿的眼睫黏在一起,目之所及,全是漫天漫地的白。
那是晏顷迟衣裳的颜色。
萧衍闭了闭眼,感觉身上的血液都在逐渐冷下来,那毒素虽然被晏顷迟抑制住了,但还没有被清除,此刻都聚在五脏六腑,绞痛的厉害。
晏顷迟在等待中,望向了窗外,院子里竹林沙沙,风夹杂着雨,飘到了游廊上。
今夜之事,是冲着萧衍来的吗?晏顷迟猜不透,对方在这时候动手,是为了嫁祸给裴昭吗?还是另有打算?
晏顷迟思忖间,有人提着袍子匆匆赶来。
夜色深,外面阴雨不休,屋里面灯烛昏暗,还都是些酸枝木的家具,色泽重,更显晦暗。
萧衍起了热,额上滚烫,汗一层层的,不间断。
他想要翻身,但身子沉的完全抬不起来,意识也是沉浮混沌,隐约里,他似乎听到晏顷迟在跟别人交谈,只是那声音太轻了,他分不清是在睡梦中,还是现实。
没多大会,微黄的光落到了他的眼皮上。
萧衍迷迷糊糊的睁眼,瞧见光来自桌案上的烛火,晏顷迟怕晃到他的眼,用帕子遮了部分。
那医修借着光,细细看了遍伤痕,萧衍肩膀的咬痕很深,那伤口周围隐隐有溃烂的迹象,若不是蛊毒抑制的及时,只怕命已垂危了。
“萧阁主,这是被蛊虫给咬了?”那医修问道。
“南疆的巫蛊蛇。”晏顷迟轻声答道。他说话时,一指压在唇上,示意对方也放轻声音。
“南疆的巫蛊蛇?”医修皱着眉,神色肃穆,“此为乌瘴之术,都要由南疆蛊师操控才会出现的。萧阁主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晏顷迟微颔首:“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
那医修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复而说道:“巫蛊蛇的毒,也分情况。要看蛊师的修炼程度,轻了的还好说,要是重了的话……”
晏顷迟听出来他在打太极,直接问道:“如何才能解。”
“这……”那医修模棱两可的说道,“三长老啊,依我看,宗门里应是没有解此毒的药,萧阁主的情况不算乐观,现在这个伤口是会往下溃烂的,得对症下药,我这也只能暂且用草药止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