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一时间静的仿若无人,谁都记得那场大火,却无人敢再提。
九华山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失火的时候,圣墟宫里都是长老们置放的万年的法器宝物,为了确保不会有弟子乱取,都设下了重重叠叠的机关。
那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偏就有人鬼迷心窍的进到圣墟宫,想要偷法器,结果意外触动了机关,慌乱之下,不小心打翻了业火,业火不同于普通的火,是经年不灭的圣火,火势一旦蔓延,数日不灭。
晏顷迟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了小半个时辰,在众人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声中,他没有直接去救火,而是冲进了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圣墟宫里,消失无踪。
弟子们本在后面吵闹不休,施法救人,朝着相同的方向求生,见晏长老进去了,一时间全都面面相觑,却又无人敢问。
好在这场大火很快就平息下来,圣墟宫里虽损耗了不少的至宝,但无人伤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也是那日,所有人都瞧见晏长老长立于断痕残垣前,魂不守舍,他手里攥着一轴画卷,画卷已经被烧了一半,让人辨不出画像上的人。
至于别的……
在如此局势下,犯事者咬碎了牙也不承认是自己宫弟子做的,事后无论晏顷迟如何苛责严问,软硬皆施,他们也都只说是有弟子不小心打翻了业火造成的。
其中细节,也不便多说。
许是大家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殿里许久都无人再多言。
又过了片刻,有人从回忆中挣扎出声,说道:“义庄的事,既然一直由晏长老他们宫做打理,那夜死灵释放,他大弟子那里可有什么眉目了?”
“还未,”另一位长老说道,“他大弟子也不晓得怎么会发生这些事,话说得也都是客套话,此事还是得等晏长老来了才能说清。”
话止于此,众人恍然,还是得找到晏顷迟才行,而今他消失一天,事情就一天得不到解决,九华山就还在风尖浪口。
玉衡仙尊思忖着,晏顷迟显然已经在无声中操控住了整盘棋局,如今什么事都离不开他,避不开他,他表面上仍旧是受制于人的三长老,事事听从掌门,可事实如此吗?
晏顷迟杀了段问,可一旦段问的真相公之于众,那晏顷迟就是为民除害的圣人,这将会把九华山的声名重新推向高潮,连周青裴都会被晏顷迟压住一头。
就如阁老所言,晏顷迟高瞻远瞩,比他们想的都要深谋远虑,周青裴不会不忌惮这样的势力,但他别无选择。
他们必须要除掉这样的势力,能借住的,大抵也只有那个人之手了吧。玉衡仙尊在心里暗自权衡,得让裴昭动作快点了。
正当众人低声议论时,周青裴忽地停下了手,他目光霍然看向外面夜色,手中珠串在此时忽地化作了几道金光,交织着划破长夜,朝仙门百家递去信号。
“拦住所有进关修士,这几日,凡是到过九华山势力范围的修士,一律严加排查,势必七日内找到晏顷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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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珠抛向苍穹的刹那,晏顷迟便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这是周青裴无声的警告,要集结仙门百家的信号。
他已经在警示自己了。晏顷迟抬望眼,看向月光稀薄的九霄,冷冽的目光里倒映着微弱的清光,来自天上的月。
“周青裴察觉到了吗?”那人的目光也投向了苍穹。
“你今夜叫我来城西赴约并非明智之举,”晏顷迟说道,“别再有下次。”
“所谓弩下逃箭,在这地方碰面才是最好的选择,”那人笑道,“你当初亲自布下结界,当真是个好计谋,周青裴如何想得到这里算我们半个藏身之处?”
晏顷迟不接话,只淡淡说道:“我该走了,近几日,如无要事就别再碰面了,免得多生事端。余下的,只要你按照我吩咐做好,我自会替你解决别的旁支。”
“晏长老踔绝之能,我几时质疑过。”那人说道,“只是丑话说在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果连你都琢磨不透萧衍了,那设防也只是为了自保不是吗?不要在这上失了分寸,唇亡齿寒,晏长老并非拘泥于过去的人。”
晏顷迟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瞧着眼前人,说道:“是我先前没把话说明白吗?”
“什么?”那人不解。
“我非圣贤,也从不行君子之道,”晏顷迟说得很平淡,“你敢碰我的人一下,我都会杀了你的。”
那人愣怔,深谙其道,晏顷迟是何等的人,藏锋敛锷,从不露底,便是百年相交,也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他的冷清冷意铸就了他的位高权重,便是沦落到此般境地,他也绝非池中物。
他在藏什么?他要做什么?没有人能猜得出来,生杀予夺对他而言,亦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