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苏纵无法做到自家师尊这般宠辱不惊,终是忍不住说道:“师尊,我不信这是你做得,师兄也不信,我们受你恩泽百年,就算不清楚你的行事,也晓得你的为人品性,如果你是真的想杀了段问,还不至于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方法。”

见晏顷迟良久无言,他又接着说道:“师尊你为什么不肯说?我跟师兄每日都在为你想办法,以证你的清白,可你宁愿躲在里这不见天日,也不愿意开口说一说吗?”

苏纵说到这,忽地止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意外地问道:“师尊,你是不是……”

话再次止住。晏顷迟看着他,等下文。

“你是不是在帮谁遮掩?”苏纵放轻了声音,“是江之郁么?他回来了对不对?”

晏顷迟眸光稍稍一沉,掩住眼底的情绪,松下一口气:“不必问了,人确实是我杀得。”

“师尊,你……”苏纵还想再说点什么,话最终止于口中,眼底泛了红。

不过短短几天,百姓口风一致倾向了京墨阁,晏顷迟从四海朝暮的仙道长老成了众人谈及色变的伪君子。

即便有周青裴作保,但还是抵不住众人私底下的议论纷纷,如果晏顷迟再不出现自证清白,那他将会彻底沦落泥潭。

苏纵不是没见过师尊受伤的样子,可论落魄,难抵今夜。

苏纵不敢说,纵使话在嘴边徘徊千百回,到要出口时,也难言一字。

屋里一时间寂寂无声。

过了半晌,晏顷迟把茶碗递给了苏纵,“你也清楚,十六年前我与段问之间的过节,我杀他并非没有缘由,这没什么可说的,我受的这一剑,是我失手。”

“你若是想帮我,就再替我去做一件事。”晏顷迟伤势未愈,这一剑伤到了元气,说到此处,已经没多大力气。

苏纵赶紧将茶碗搁到桌上,扶住他,回道:“师尊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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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天,下过雨后,连风都是潮湿闷热的,炙热难耐。

午后方至,萧衍在殿里等人,小厮将铜盆拿来,给他净手,水一波波推搡到他的手腕,带来了舒爽的凉意。

萧衍擦干手的时候,沈闲才从外面进来,和那日在暗处所想不同,这个二阁老瞧着比想象中的要年轻清俊,长发以冠束起,眉眼疏淡,眼皮褶子却是极深,显得面容轮廓硬朗。

明明比段问还大上些,偏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霜感。

萧衍见到人,挥手让旁边无关人退下。

“二阁主。”他低声道。

“你坐。”沈闲对他做了手势,两个人相对落座。

“看你面色要比前几日好,看来是伤好多了?”沈闲似闲聊般的问道。

萧衍微颔首:“嗯,这段时日吃得都是灵丹妙药,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不牢二阁主挂心。”

沈闲没说话,他细看了萧衍两眼,萧衍今日来穿着深色的衣袍,显得面白人净,说真的,明明是个不打眼的长相,却因为那双眼总是漾着碎光,衬得人也好看起来。

萧衍也回视着他。他仍旧带着那张假脸,也不晓得这些人一天天的都在看什么,又不能透过这层皮相看到后面的样子。

沈闲微微眯起眼,以一种道不清的目光打量了一遍萧衍。

萧衍觉得他目光很危险,却是没有避开,他不能有任何不适,他必须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正襟危坐。

他们相处不过短短半个月,萧衍完全摸不清这人的门路,只得一直提防着他,言辞行事都比先前要析微察异,免得被人察觉出端倪。

晏顷迟下落不明,他这段时日以来,不断派人散出言论,将口风一致倾向京墨阁,晏顷迟坠入泥潭,无法上岸,这已成定势,想来周青裴就算想保住他,也别无他法,他须得给外界一个交代。

周青裴根本无法替晏顷迟洗脱罪名。萧衍心中清明,这是他要的结果,他要让晏顷迟生不如死,成为别人口中交詈聚唾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