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弟子更是个个轻裘缓带,风流蕴藉。
然,任你门派再怎么声名显赫,门风再怎么端方雅正,门下也总也那么一两个叛逆弟子要上房揭瓦的,譬如那位大名鼎鼎的天枢神君萧衍。
以少年得志而名动万里,在修真界诸多的后辈中一骑绝尘,是宗玄剑派最得意的门生,享着无上的殊荣,读着圣贤的书。
只是这浮名平日里受了,便容易成人多侈口的谈及者。
没人知道他师承谁,只道他自幼被师叔晏顷迟抱回门派,亲自抚养,世人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样貌,揣测是个身世见不得人的,私下里众说纷纷,有唏嘘的,有暗讽的,有落井下石的,自然也有喟然而叹的。
萧衍消失于这赫赫之名下,再扬名时,已成离经叛道,交詈聚唾的疯子,屠城弑仙不说,最后还一心思扎在如何强嫁师叔这个不伦不类的想法上面,以数万条百姓的命逼着人家晏长老娶自己。
这天下谁人不知晏长老温其如玉,端的就是那松筠风骨?岂能遭受这样的折辱?于是成亲当天,宗玄剑派带着另外四大仙门围剿了魔山。
魔头萧衍最终也被自己师叔毙于剑下,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然而,至于萧衍为何会堕入魔道,说法太多,都是些坊间传言,宗玄剑派从未在这件事上有过多的解释,久而久之,众人断言他奸佞小人,为了追求虚名利禄,同晏顷迟起了争执,不顾阻拦,纵而走火入魔……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晏顷迟娶自己,不用说,那定是他早就觑觎师叔美色,理由不过都是寻得借口罢了,还想拖着人晏长老平白无故受万古骂名。下.贱胚子,落得这个下场,该!
直到现在,凡有人提到这位神君,有人大声唾弃,也有小声道好。
好就好在这位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死了,八荒九州总算落得个清净,坏则坏在经此一役,损失惨烈,无数子弟尽数死在萧衍剑下,搅起的腥风血雨可淹三个城,若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而这其中更不乏含恨死去的亡魂,这些人死得不甘心,死后也不得安分,久而久之,便会生出极阴极邪的怨灵。
于是,为了收殓那群在大战中葬身的弟子们,九华山的玄宗剑派便在山脚下开辟出这片义庄,专门用来安置无人认领的尸体,一来是为了度化当年的那些魂魄,保证管辖范围内的百姓不受邪祟侵害,二来也是为了让贫苦之人死后得一个葬身之所。
事过数载,那些弟子的亡魂早已转入轮回,而九华山灵气充沛,那些没钱安葬的穷苦人家,往往也会被亲朋好友送来此处,他们坚信这山中灵气会超度亡魂,让他们再投胎转世。
故此,这片墓地规模庞大的惊人,被分为三片,守墓人要在辰时,午时,酉时,各检查一片墓地。
阿松又默不作声的喝了几口酒,直至一壶烈酒见底,他自觉壮够了胆子,才提着一盏风灯从竹舍里走出来,准备巡视最后一块墓地。
由于才下过雨的缘故,一踏入墓地,行不到几步,脚上便沾满了泥土,阿松虚拢着手,以防止灯被吹灭。
抬望眼,这片墓地宽阔的几乎看不到尽头,那些暗黄潮湿的坟包周围长满了火红的曼珠沙华,阿松兢兢战战地往前走,湿过时而软的土地,衣摆时不时会蹭到花上,每一回,他都感觉像是有只手在轻轻拉扯着他。
酉时已过三刻,今夜的风似乎比往常都要大,呼啸徘徊在墓地的上空,一阵又一阵,似是猛兽的呜咽声。
眼见月影黯淡,阿松不敢多停留,他马不停蹄地从北边巡视完,准备掉头回去。
然而就在回身的那个间隙,他眼风不经意扫过那片被吹倒的花朵,像是看到了什么,他又调转身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随着视线的清晰,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心里轰然作响,几乎是要站不住
有座坟,竟然不知何时被刨开了!
坟包上的黄土翻开,部分泥土塌陷进去,半盖住了那个破洞,让人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阿松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这才发现周围没有任何挖刨的痕迹,然而奇怪的是,坟包周围的彼岸花上像是有人踩踏过,参差不齐地朝一边歪去,连根茎都断了,陷在泥泞里。
可他这几日来回巡视,从来没有发觉过问题。
难道有人趁着他在竹舍休息的时辰,来偷尸了?阿松心里一阵寒意,要真是如此,明日宗玄剑派的弟子下山询问,他根本无法交代。
这些尸体因为死因不明,怨气深重,被放出去,先不说会不会危害到城内百姓的安危,一旦被发现,怪罪下来,首先保不齐的是自己脑袋。
在意识到后果极其严重之后,阿松赶紧拨亮了风灯,朝那个坑里照去,试图分辨出是偷尸还是尸变,又或者别的什么……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吓得魂差点离体
只见那个半掩的坑中,赫然置放着一具被掀开的棺木,部分碎土震落在里面,乍看过去,黑漆漆的,像是个张开的深渊巨口。
因为义庄的尸体通常是生前清贫的百姓,所以都是用草席卷着粗粗下葬的,阿松自忖看了几十年的墓地,还从没在这里见过用棺木下葬的尸体。
更离谱的是,这他娘还是一副麒麟木打造的棺椁!千年才得以舒展一支的麒麟树,修士们求之不得的至宝,视同拱璧,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义庄这种安葬穷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