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灵台方寸山的师兄们,就过上了出门“历练”的师弟隔个几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半山腰甚或是山门口的日子。

大家已经养成了日常搜索小猴子的习惯,猜小猴子下一回会挺个几天才回来,并会出现在山上的什么地方。

这都成了山上的新消遣了。

时不常也会有惊喜,比如某两个铺位靠在一起的师兄,某天半夜,就在半梦半醒之间,逮着了正在俩人中间呼呼大睡的小毛猴,谁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挤进来的。

慢慢地,悟空回来的便少了,改成了偶尔写信回来,来送信的仙鹤每次都嘴里叼着信,脖子上挂着硕大的包裹。

包裹里,是悟空在山下给师父和师兄们买的小玩意儿,便宜的贵的、吃的用的、啥用没有的,什么都有。

那送信的仙鹤来的次数多了些,日渐和三星洞的众人日渐熟悉起来,如今不仅在送了信来后理直气壮地去厨下大吃二喝,占了兽园最好的池子洗澡,还会在师兄们给它挂回信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索要酬金。

无鱼虾也好,没桃杏也罢,总归它是不挑的。

悟空在方寸山周围游荡了小半年,每次回去师父师兄们都在,写了信去也有回信来,心中执念便渐渐去了些,这一日他走的远了些,竟不知不觉来在东海海边。

见海水翻涌,奔涌不息,悟空不免站在云端怔怔出神。

他不知为何得了机缘,竟在梦中回到幼年求学之时,上一世身上的本事没丢,但伴着自己日日月月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如意金箍棒竟不见了,如今见到东海,悟空不免又想起它来。

或许,那定海神针,也跟自己一般回了老家,如今依旧在这东海海底不成?

悟空拨开浓浓的层层白云,垂目向下望去,正在出神,冷不防后脑被叨了一口。

一只小鸟落在悟空肩膀上,开口骂道,“你这和尚,好不讨厌!站在这儿挡什么路!害我一头撞上来,很疼的知道吗!”

悟空扭头一看,那小鸟身形不大,这会儿气得毛发蓬松地炸开,球球得胖嘟嘟的样子,才不过拳头大小,毛色倒是挺好看,长着一个花脑袋小白嘴巴,和两只蜡质般的红色爪子。

那小鸟见悟空看它,一振翅膀扇过去,“看什么!没见过小仙女吗!?”

两世为人,悟空脾气好了不少,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怎说我是和尚,我穿的可是道袍,脑袋上还扎着发髻呢。”

悟空自出了师门,便一直是青衣小道童化身,自然也梳发髻穿道袍了,只是这小鸟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看破他的法身?

那小鸟灵巧地翻了个白眼,奚落道,“灵山来的吧?你身上那股子和尚味儿,离着老远我就闻见了!就算穿八层道袍,梳满脑袋发髻,你也是个和尚!”

小鸟又挥了一下翅膀,“......从内到外的!和尚!”

那动作实在是太滑稽了,悟空哈哈地笑了起来,气得小鸟又来叨他,“笑什么!本仙女哪里说得不对!”

悟空见它气得毛越发蓬松了,赶紧哄道,“仙子说得正是,在下确实从内到外的一股子和尚气!”

小鸟这才罢了,装作没看见悟空正在憋笑,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地道,“小和尚,我看你贼眉鼠眼的盯着这东海瞧,怎么的,是不是也跟他们有仇?”

“也”?

悟空笑道,“仙子也与这东海结了仇?”

那小鸟冷哼一声,清清嗓子,这才开口,“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吧?告诉你在下大名!”

悟空觉得这小鸟活泼有趣,也乐意陪它玩耍一会儿,便一抱拳道,“敢问仙子贵姓高名?”

悟空如此捧场,到叫小鸟十分开心,它拍拍翅膀,好不容易努力收住了兴奋之意,才道,“本仙子,就是炎帝之女,名叫女娃,如今死后化为鸟身,世人皆叫我精卫的!知道了吗?”

哦,可说呢。悟空心下了然,他就说,这世上能与东海结仇的小鸟,除了精卫,也没有别人了。

倒是精卫轻飘飘地提到自己的死亡和转世,丝毫不见芥蒂,很叫悟空刮目相看。

至少他自己,关于前生之事,此时是一句也不想与外人提及的,哪怕师父菩提老祖也是。

他还有许多执念未曾解开。

精卫见悟空露出敬佩之色,虽不知为何,突然也有些羞涩,很是不好意思,又举起翅膀扇了悟空一下,力气却小了许多,“小和尚,你既知了我的来历,不报上自己的姓名,可就不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