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是个眼尖的,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沈冬面盆里的面是白面多,玉米面少,一下就急了。
“怎么每回我来,你们就做这样的饭呢?不能啊,大夏,二冬,二叔知道你们是好孩子,想孝顺二叔,可二叔多大岁数了?能这么吃你们的细粮啊?这样下次二叔可不敢来了,赶紧的,将白面放回去,多用点玉米面,二叔吃着也心安些。”
“二叔,别嚷嚷了,坐着吃就是了。”
说话间沈冬给了沈夏一个眼色,然后一个侧身,就跑了出去。而里头的沈夏呢,心知肚明,知道必定是二冬有得了好粮食了,心下稳得很,所以上手就拉住了二叔,将他往凳子上一按,凑上去,贴着耳朵说到:
“别嚷嚷了,这是二冬学校的营养补贴,她自己吃食堂,这些补贴就都攒着拿回来了,一次能有两三斤呢,加上家里咱们的份额,家里细粮还是够吃的。”
一听是补贴,二叔皱着眉头的脸一下就舒展了,眼睛里都透出几分喜色了。要不是知道几个孩子颇有些财不露富的意思,这会儿都能拍着大腿乐起来。可就是这样,也没忍住又感慨了几句。
“这学校好啊,好啊,果然吃国家饭的就是不一样。大夏啊,你看看,当初二叔我去给你爹上坟的时候没说错吧?这二冬啊,将来的日子错不了。”
还说上坟的事儿呢?呵呵,谁家孩子上个体校,就能闹到差点给祖坟上香的?就他家,知道的时候,他差点羞的没脸出门了。
赶紧的止住吧,再说下去,他好容易丢开的那股子不好意思就又该找上门了。
想想沈冬又有了细粮,想来布袋应该也又多了几个,沈夏赶忙去了一趟自己屋子,打开柜子看了看,果然,多了五个,数了一下数,凑了十五个取了出来,塞到二叔的怀里。
“二叔,这是我这回攒的布袋,你拿着。”
“咦,又有了?好家伙,这十来个凑一起都能出三四身褂子了,可以啊大夏,你如今路子比你爸还宽了。不过,这没事儿吧?这一次两次的,还能说你们单位后勤多余的,你换来了,这多了……大夏,咱们家是日子不好,可再怎么不好,歪路可不能走。”
虽然高兴多了这么些难搞的布料,可二叔脑子却依然十分清醒,上来就先问这个,听得沈夏又是好笑,又是心暖。有时候他真希望二叔是个只拿东西,不问来处的,一次次的让他编瞎话,其实也挺为难人的。
“知道你们要,我特意去寻了这布袋的源头,这都是收的纺织厂次品的大零,托了服装厂踩线出来的。不属于厂里的任务,多是走的人情关系,或者单位互换什么的。所以那些厂子里这些东西很是不少,内部职工去换挺容易的,所以我就托了人,用了点工业券换了来。”
哦,是换的呀,那就没问题了,只要不是白来的,那就没出格。至于人家厂子里怎么倒腾,那是人家厂里的福利,和咱们不相干。
二叔虽然是个老农民,可心思却不死板,虽然微微有些妒忌,觉得工人阶级福利待遇好,采买比他们方便不知道哪儿去,可这酸也就是一会儿,随即就咧着嘴笑开了。
“这倒是巧了,你三爷爷家的大春,刚订了亲,和亲家说好了年底就办喜事儿,这会儿正倒腾结婚的东西呢,我这趟来,本也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能用的上的可以帮着寻摸寻摸,不想一来,就先得了这么一个好,这些袋子拿回去拆了做起来,怎么的,也能给大春和新媳妇一人做一件白衬衣,到时候拿出来肯定长脸。”
办喜事儿?哎呀,若是这样,这白布袋给的是不是不妥当?是不是该寻点带彩的?红的难买,弄点绿的蓝的也好啊。
“确实要弄上两身,大冬天成婚,怎么也该一人一身厚棉袄才行。大夏啊,棉花,布料,这些个都要票,你这能帮着换点不?要是可以,其他能用上的,只要你能弄来,那都要。放心,不让你吃亏,你三爷爷说了,他们给钱。”
虽然乡下日子不算差的每年都能分上一些钱,可这钱一家能有个四五十块就不错了,想要票那基本没戏。因为这,每回沈夏给东西,二叔回去都能得一村子的羡慕。往日这样的羡慕眼神他总是感觉美滋滋,可这美了之后的后遗症也相当强烈。
看看,这一有事儿就想着让他出面来寻摸了吧?唉,可为难死他了,侄子家就一个上班的,就是有又能有多少呢?若非看着侄子布袋拿的挺痛快,看着像是真有些路子,他都有些张不开嘴了。
二叔觉得后遗症厉害,沈夏才觉得后遗症麻烦呢,他哪儿来的路子啊,这下可好,这窟窿怎么填?布料?去年二冬倒是拿出了一块,可那已经送人了呀,谁知道这会儿还有没有存货?谁知道他爸有没有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