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没再看他,也没出声,目光就定在他写的文章上。
而后沉沉出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儒者,持文墨议论而讳言兵,介胄世禄之士多骄惰……诸葛孔明祁山之阵当司马懿二十万众,一战大克,而细柳之营湟中屯皆坚壁不战,而俱以成功,何欤?”
林子葵表情又一愣,很快答:“周亚夫吴楚之阵,吴攻梁急亚夫坚壁不出,方知信则不欺,孔明以之乎。”
这是在问维持统治的长久之道。
道士:“孙膑以灭败赵魏,然或以增赵破武都之寇,何欤?”
林子葵有条不紊:“孙膑曰,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庞涓贪利而逐,此乃兵家所忌,伏弩夜发不知所备,膑之所以胜也,虞诩曰:虏见增……”
二人就这样一问一答,地上的光斑渐渐在木纹上挪动,林子葵也从站,改为坐,侃侃而谈:“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政。”
只要道士问了,他几乎都能回答上,答得口干舌燥,也没有起来喝一口水。
道士说:“你见解独到,可你的文章写得不好。”他看向林子葵:“你厌恶八股文?”
林子葵愣了下,点头:“是。”
“那为何要写。”
林子葵坐姿端正清直,有光落在肩上,像一杆青竹:“世人都知,八股文不过是个敲门砖,最终,是为了入仕,我也知道,可我带着情绪写,自是写不好。”
道士平静地道:“等你做了官,你才知道其中浑浊,最终你也会同流合污的。”
“身当浊世,自处清流。”林子葵一字一句地说,“一人作恶,万人遭殃,伤化虐民的是官,颠覆他们的,仍然是官。”
日头渐渐大了,门口,传来“吱呀”的推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