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该作出决定的时候了。
第七夜
一个人从生到死,这其中过程多半漫长,并非一蹴而就,如果像蹦极一样,直接越过中间凡人要历的悲喜浮生坠落到底,未免太嫌仓促。
萩原研二也不止一次地构想过自己的身后事。
有平淡的,和大部分人一样,经历普通人的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临终时选一座安静的山庙,死后化作清风,伴长灯古佛。
有幸运的,能命好寿终正寝,荣誉等身,在众人的瞻仰之下走向死亡。
但排爆警察是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职业,时刻走在生死边缘,绝大多数时候,命运并不会对他们多加宽宥,就像一句未尽的话,在应该打上逗号的时候却突兀地打上句号,他们的生命也总是在突如其来的意外中标上完结。
没有前奏,没有余音,高潮顿止,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再见。
提早交代后事太沉重,也让亲友坐立不安,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没有谁能说得清楚明白,死亡也并不会贴心地为他留下告别的余裕。
而现在,和从前所有构想都不同,他可以有选择地、有计划地安排自己的死期,还能用自己的命换回小阵平的命,已经是相当合算的买卖了。
他甚至觉得,这是命运对他的厚待,不是每个警察都能像他这样有一个还算圆满的,划算又体面的死亡,还可以有条不紊地安排后事,交代亲友,一个个嘱托告别,不必太过行色匆匆,给生者徒留陡止的句号和未解的问号。
萩原研二把遗书一封封写好,放在家里的抽屉里,只要打开就能看见,给每一个关系还不错的人都打了电话,就连一毕业就消失不见的两个家伙,也用只有他们才知道的暗号留了信息。
从小到大,人生做加法,从生到死,他一项一项地,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做减法。
终于做清了所有的事,他躺在床上,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