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中午他们在途径的镇上一处集市落脚,银时补充了些大米、干粮和调味品,又在糕点铺打包了些点心,最终三人在面摊前坐下来,要了三碗清汤乌冬填饱了肚子,才从一上午的奔波中恢复了些。吃饱了后弥子看一眼吃饱之后便乖乖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孩子,犹豫道,“话说,你准备给他起什么名字?”
“嗯?名字的话……”
银时稍微踟蹰了一下,虽然吉田松阳对他来说意味着全部,但信女曾经告诉过他,在虚存在的漫长历史之中,吉田松阳不过是如同昙花一现的瞬间。他曾经有过许多名字和身份,然后通通终结在虚一个人的手中。
“还是再等等吧。”想了许久,银时缓缓的叹了口气,“也许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到他想起自己究竟是谁的时候,也许他就能够知道自己该如果去做了吧。
“你在等什么?”出乎意料的,弥子没有轻易带过这个问题,“等他想起来自己叫什么吗,就好像我想起弥子这个名字一样?”
“你说什么?”银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想起来了什么,弥子?”
弥子的神色冷下来,她只是随意试探一下,自从那日莫名的梦之后,越来越多的片段开始出现在她脑海中,回忆中,甚至梦境中。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些伴着恐惧的好奇,那么现在她却彻底明白了,那些到底是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这般特别的对待自己。
怎么会有婴儿可以一夜长大,就如同自己为什么会毫无回忆的出现在这世上,这该死的一切一定都有个合理的解释,然而面前这个人却从未告诉过自己。
“我想起了什么……你到底拿我当什么?一个可以供你缅怀过去的玩具?还是能够让故人再次出现的道具?你看我的时候,看到的到底是谁?”[23]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从未见过弥子对自己发火的银时呆愣住了,反倒是冲着他质问完之后的弥子捂着脸开始哭泣,银时沉默了许久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别哭了,是银桑不好。”
不论如何,让弥子哭泣都是他的过错,这一点毋庸置疑。待到抽抽噎噎的少女终于抬起头,银时才将手拿开,抹去她没擦净的最后一抹泪痕,放软了声音道,“以后我再也不会逼问你了。”
“我……究竟是什么?”因为哭泣而双颊泛红的少女第一次讲起自己的过去,“之前在旅店的时候,大家都说我是老板娘从山上捡回来的野种,说那日终日流淌的山泉突然干涸,人们不得不上山去探寻,他们看到山间闪烁着不详的异光,待上前查看时却只在泉边找到了不省人事的我。老板娘将我带走之后,山泉才恢复了流淌,他们都说我身上带着不幸,还有人说我是妖怪的孩子,他们惧怕我,厌恶我,却又不敢随意丢弃我,他们怕会惹怒山间的神明。”
“然而我到底是什么呢?那些我看到的回忆,到底是属于谁的?”弥子慢慢的沉静下来,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然后又抬头看住了银时,“你知道的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时感觉到喉咙有些紧,他动了动嘴唇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同弥子的往事,龙脉的秘密,期待已故爱人重现的私心,一切的一切沉重的就好像深海一般让人窒息,压得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只要弥子想起一切来他们就又能重聚了……他不止一次的期待过,哪一个瞬间弥子忽然就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活过来,依旧如同曾经一般会深情的注视着他,然后告诉他自己仍然爱他。历经十数年的阴差阳错,他同弥子却只有短短半年相聚的时光,即使生活从不善待于他,银时也曾忍不住苛责命运待他是如何的不公。
然而打破这片寂静的却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只是一瞬间,从四面涌来的人包围了他们,银时从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伸手将弥子护在怀中,转身躲过身后劈过来的刀刃,再抬头的时候眼睁睁看见几步之外的孩子落入他们的手中。虽然没有身着僧袍手持禅杖,但这些人的确是奈落无疑,和他们打过多次交道所以熟悉他们的模式,银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却已然无计可施。
也许是已经取得了目标,伪装成平民的奈落一众没有再冲上来,但凭借着对杀气的敏锐直觉,银时知道他们是真的想要在这儿杀了自己,以除后患。单打独斗他并不惧怕,可如今怀中还有因为惊吓而发抖的弥子,他深知自己无法同时兼顾杀敌和保护弥子,更有甚者,他无法想象再次回到奈落的虚会做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