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出现,倒也应景,当年那倾城铃兰的身姿……若不配上些许鲜血,还真是难以下咽。”说话间定定公走近一步,以极大的角度俯望着我,而后却向后挥挥手,只是一个瞬间身穿僧袍的人便出现在屋内。我眨了眨眼,巨大的仰角让我得以窥探到来者深藏在斗笠之下的大半面庞,也正因为如此,我忽然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那一夜散落满地的首级,汇成溪流一般的鲜血,冰冷似不是活人的气质,身穿僧袍头戴斗笠的男子,以及横亘在脸庞之上的伤疤,一时间回忆带着血腥的气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胧卿以为呢?”虽然仍是盯着我,定定公却是在问着他人,被问及的男人略微抬首,仿佛在确认这什么一般,顿了顿才开口道,“的确是横行人间的恶鬼,天道难容。”
“是吗,那就交给胧倾卿你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吐出真话。”
扔下这句话定定公便离开了,房内只剩下三人,我握紧了拳头注视着这个让我战栗的男人,却听到同样被留下的女子一阵自言自语,她不可置信的呐呐着,“怎没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大人当年分明是垂青铃兰的!”
这是她此生最后的话语了,因为下一刻被称作胧的男人扬了扬手,便有人冲进来,我看着他们挥舞着金色的禅杖,手起刀落,血溅了一地。我捂住嘴,看着那颗脑袋在地上滚了滚,正正落在我的面前,那双尚未合上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住我,这才压抑不住尖叫出声。
被称作胧的男人丝毫不为所动,其他人意欲带走我,却在胧的示意下退了下去。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我面前,屈膝蹲下来摘掉斗笠看着我,露出全貌的面容之上一道伤疤自眉骨而起贯穿鼻梁最终消失在下巴处。我屏住呼吸想退后,却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不敢动,那是未曾经历就难以置信的压迫力,相比之下不论是高杉还是神威的杀气都不过是小儿的把戏一般。
“你可怜她吗?还是因为害怕?”被他问及之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止不住浑身的颤抖,非要说的话,其中有几分来自于恐惧,还有几分……来自连我自己都无法言明的缘故。
“都不是么……”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接触的地方忽然仿佛灼烧一般炙热,几乎是被烫伤一般的触觉让我下意识想要甩开他,但下一秒对上他同样诧异的目光,我反而不知所措起来。
“不死之血……居然你身上也有不死之血!”拽着我的手一用力便将我拉近,他用那双诧异中透着希冀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我,“你同那位大人有何关系?”
“不死之血?”我呐呐的重复着,这句话仿佛是一把钥匙一般,朦朦胧胧的解答了长久以来自己离奇的遭遇,我抓住他的尾音追问道,“那位大人是谁?”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了那毫无情绪的样子,松开了拽着我的手站起身来。
“带她回去。”他淡淡的吩咐着,再不管我的追问和挣扎。再次进来的人将我的手反剪在身后,不等我再说什么便蒙住了我的视线,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了我,再后来意识不由自主的模糊,我想起未曾对澄夜道别,那孩子找不到我不知会如何,还有高杉同佐佐木到底想要做什么……之后的思绪便被黑暗吞噬了。
醒来时我并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又身处牢狱之中了,相比于曾经呆过的牢房,此刻四处望去更加森严,宽阔的牢狱之中仿佛再无他人一般,我环顾一周的视线停在了前面的墙上,那之上仿佛有些什么痕迹,我走上前抚去灰尘,却只看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仔细去辨认的话……仿佛是些绯句。我继续擦拭着墙壁,一点点的那些用石块划出的痕迹展露出更多来,和歌,绯句,乃至最基础的假名,我擦拭的手顿住,不为别的,只为这些字迹和话语,我曾在别处见过。
身后有响动传来,我没有回头,抚摸着这些痕迹,语气之间有些颤抖,“这些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原本舒展的手指攥进成拳头,指甲嵌在掌心生疼。那三个月之间漫漫而孤寂的长夜中,高杉曾同我念过一些话,那时他拿出一直珍藏的书本,轻抚着上面温润的墨迹,同我念着“落花如必灭,苦恋终将别。堪折此樱花,直须今日折。”
那时候我只听到这几句,又碍着面子不好意思问他下面是什么,如今我看着墙壁上的痕迹,轻而易举找到了下半句,“欲折樱花去,惜花怕折枝。何如花瓣宿,看到花落时。”
这些字句同那本书上有着一模一样的字迹,我心中落落的沉下去,口中却提高了声音,“这些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