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依稀可见的城池一下子清晰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巨大恢弘的招牌,灯火辉映闪烁着“歌舞伎町一番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不是自己家吗,原来是要回家呀。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路过左手边新开的夜店时带着兔耳的少女高声欢呼新店开业酒水八折,右手边的居酒屋门前身穿高差旗袍的美女将传单塞进他手里,低垂的眉眼之间全是风情。他晃了晃脑袋说不要小看银桑啊,这些把戏可太嫩了,然后抬头他看到了身穿红衣的女子,忽然愣住了。
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些面熟来着,要不要打个招呼?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身着红衣的女子忽然像回过神一般走了起来,她像是没看到他一般直直擦着他的肩走过去,本着说不清楚的心思,银时转身跟上了她的步伐。好在她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还左右观察,仿佛对所见的一切都觉得很新奇一样。就在他觉得自己该结束这场无聊的跟踪时,忽然发现她停了下来,就在歌舞伎町那巨大的招牌前停了下来,再然后转身撞上了别人。
哦,居然也是熟人,这不是真选组的总一郎君嘛。看着两个人仿佛相识已久一般就近在街边摊坐下聊天,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当望见有些熟悉的笑意绽开在她的眉眼之间时,他忽然有些不乐意。什么嘛,别无视银桑我啊,你们两个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喂!
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喊,两个人站起身来一起离开了,留下他一个人生闷气。望着两人驾车消失在街道尽头的背影,银时有些气鼓鼓的,然后又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跟上他们消失的方向跑了起来,他跑的很急,几乎是瞬间就追上了他们,白茫茫的荒原在身边如同潮水一般后退,面前一转就变成了夜晚。他转着头左右看看,仿佛是乡间房屋的院落透出暖暖的微光,他绕着走了大半才看到后院的回廊上坐着一个人。背对着他的女子身穿素色的和服跪坐着,墨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姿态中透着温婉。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立在她身后,才看到还有个孩童卧躺在她的膝头,已经沉沉睡着了。在银时的视线里,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怀里的孩子茶色的短发,视线却在遥望着远方。
——在望着什么呢?
银时陪着她在木质的回廊坐了许久,目光所及只有远处山脉成片的阴影,以及深深沉沉的夜幕之上漫漫的星河。他就这跟随她的视线遥慢慢望着,有时是幽暗深邃的夜空,有时是万里无云的的晴空,有时是漫山鲜艳的红叶,有时是川流不息的山涧,银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她遥望着的都是不可触及的远方。那里有什么……又或者,那里有谁?
仿佛一场无声的长电影一般,在他渐渐觉得有些枯燥之际,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她只身走入大雪之中的背影。呼啸的风雪那么大,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她不起眼的身躯,这次没等他抬起脚步跟上,漫漫的白雾又一次从四周拥了上来。这一次银时仿佛有了些认识,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作为旁观者的身份,并无法去控制时间和空间的流逝,所以只是静立了须臾又再一次踏入白茫茫的荒原之中。
这一次他走了比较长久的时间才再次看到不一样的景色,热闹而拥簇的街道人声鼎沸,仰头间有数不清的朱红灯笼挂在青色的屋檐之下,绵延不绝延伸到天际,络绎往来的行人之中却透着年代感。他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随者人潮行进着,夜晚的黯淡被通明的烛火驱逐干净,空气里弥漫的酒香和着脂粉的甜腻浮动着,缠留住每一个路过的雄性迈不开离去的脚步。也许是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也许是空气里的甜腻让他有些眩晕,银时的脚步在一家店门前停住,他转头望了一眼被暗红的烛火照亮的招牌,上面隐约可见弥都津几个字,然后闪身掀开了绘着唐草纹样的半帘。
才进入店里烛光便暗了下去,原本排的紧密的酒桌被提前分开搁置留出一条通道来,三味线的弦在拨子逗弄下抑扬顿挫的响了起来,有一袭红衣的身影踩着阶梯一路而下,每一步都伴随吱呀的声响,在最后一层的转角稍作停顿,然后转身面向他们站住。女子的面容隐藏在白色的折扇之后,就这样踩着碎步掩面而来,繁复层叠的和服在身后拖曳着,留下如同金鱼摆尾游动一般的波澜。待行至正中的空处她才垂首跪下来,额头轻轻抵在手背,只是须臾便抬起头来,这次没有了遮掩的面容在柔和的烛光中露了出来。周围的人们在一瞬的寂静之后窃窃私语起来,不多时有人举起了手向一旁年长的女性示意,伸出了两只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