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再想不到王悠会有如此胆量,又念及她的处境,所有的急切和恼火都化作了担忧。他叫出马统,准备命他带上几人前去接应,不想青松还有话说:“夫人吩咐过,不必再派人去接她。此回除信羽在杭州,天关在广陵,十二卫已全出。我出发时,师陆、中鹤、凌游三人也已赶到,想来跟着华大夫和郎侠士的将易、耒桓也不会太远。夫人特地交代,军中正是用人之际,无须浪费人手再去寻她。”
马文才勃然大怒:“本将军不觉得派人保护夫人安全是浪费人手!马统,点齐人马出发!”
番外十八
书上说,福无重至,祸必重来。现实果真如此。
叛民虽剿,匪贼却未尽。马家部曲停留山间多日,不免引起附近山头的匪寇注意。尽管马文才的声名早已在连连得胜后远扬,但在这乱世中有本事占一地据足的悍匪如何会怕了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不仅不怕,反倒是生出些挑战的心思,于是一连几日从山寨里头派人下山,悄悄探得了虚实。
得知马家军病倒了半数,是被迫停在原地休养生息,土匪头子将酒碗一摔,就召集兄弟取家伙,气势汹汹地要下山屠了这群送上门待宰的官兵。
夏日炎炎,不仅是染了病的人不好受,就是剩下的兵卒,一个个也是叫苦连连。旁边就有处树林,可迟迟等不到马文才发号施令迁营,就连向来考虑周全的夫人,似乎也忙得忘了这么个事情。马统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开口:“少爷,咱们要不要往那边林子躲躲?今年的天实在太不寻常了。”
“躲什么躲?”马文才当即一斥。马家军如今的困境他不是不知,倘有余地,他也不想在这烈日之下煎熬。早间方甫才来报,确认营地附近有人觇视,对方底细未知,来意却可揣测。为着此事,马文才已是忧虑,如今有人撞上枪口,他火气只是更旺,抬起一脚就往马统身上踹去:“狗奴才,滚出去,叫全军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再有一个敢嚷嚷的,军法处置!”
马统不曾料想马文才会突然发那么大火,捂着痛处赶紧诺诺起身,退了几步,又被赶上前安抚马文才的王悠给叫住。只听得她吩咐:“马统,你且停下。出去记得告诉大家,这附近有山匪,不日或要来犯。”
马统登时瞪大了双眼,随即反应过来十二卫那几人原不是在外闲逛。抬头确认了夫人的神色,心中已有计较,转头再看看马文才,见他一脸不虞,又赶忙将目光转回。王悠再拣了要紧处解释:“军士的苦我们不是不知,只不过火烧连营的故事你可听过?倘若我们贪图一时清凉躲进了林子,那么熟悉地形的山匪只需一把火就能置我们于死地。所以不是你们将军狠心,而是我们不得不熬过这几日。”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马统向来清楚,而现今情势如何,他也全然明白了。王悠点点头,再提点了句“军心”,马统即刻会意这话也不能一次性说完、说满,赶紧低头称是,面色肃然地退出了营帐。
随着随立一旁的中鹤和凌游也被王悠派出,帐内便只余他二人。马文才与王悠交换了个眼色,解出对方之意,交握的手又紧了几分。这实在是场硬仗。
“草莽之徒,拼的是一股狠劲,若我们能以一击去其锐气,取胜把握便多了几分。”
“此战必速决,可当下正面迎敌,以武力强取,便是取胜,于我们也是不利。”军中折了半数人,若是再有严重伤亡,马家军后续情况堪忧。因而最好智取,“他们熟悉环境,我们有据守之利,此一处不相上下,若长庚追踪那小喽啰探查无果,我们的先机就只能占在他们的情报失误上。”
“我们知道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我们不知道。”王悠说了句极为绕口的话,其实不过是要给山匪设下个圈套。只要他们还认为行动是突袭,那马家军就有可乘之机。“夫君,你觉得马统能办好这事吗?”
马文才笑而不语。便是马统传不好话也无妨,只要他不下令,兵卒便不敢妄动。不动就能降低出错的概率,如今当真是要以不变应万变了。
王悠瞧他神色,料想马文才应当是有了头绪。他深谙兵法之道,此番又经过实操,整体实力提升不少,想来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大抵不久便能完善计划细节。将军如此,更无需再为马家部曲担心,王悠微微一笑,轻轻亲了亲马文才的脸颊,安心起身,绕到内室做起她自个儿的准备来。
片刻后,帷幕掀起,却是马文才也跟着进来了。入目所及,床榻上衣衫散乱,才被收起不久的月白绸布此刻又从包袱里被翻了出来。长长的布条,一端垂在床沿,一端就绕在王悠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