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斜倚廊柱,站在石阶之上。马文才从存放工具的西屋绕来,再踏前一步,却是一手拦腰将王悠给抱了过去,“不如你跟我一道走?”
身后还有菘蓝,王悠好不害臊,轻轻捶了下马文才的肩,后者睹若无人,不为所动,到底不肯放下她。
“去不去?”他只问。
王悠摇了两下头,此番也无意与马文才斗嘴,便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撑在他肩头,稳住身形低头在马文才耳畔说话:“我想留下来,你自个儿去好不好?我得和菘蓝再聊聊,木蓝的事我还没和她讨论过呢。”
这种充满亲昵意味的撒娇,在小事上往往很见成效。二人相视,马文才眉尾一挑,其后果然是应允了。
他将她放下,手掌却仍未离开王悠后腰,只接着问道:“那你想要什么鱼?”
王悠很是怀疑大少爷究竟认不认得那些鱼的类属,但现下自然不是问出这话的好时候。她摇摇头,抿着嘴再笑盈盈地看他,将美人计进行到底:“什么鱼都好,你带什么回来,我都可以看着给你做,只是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太多,我很怕辛苦的!”
“知道了。”
久等不到人的温卓岑回到门口,又悄然退回了来路。他的呼吸在片刻间一滞,心头有微微抽动,但等马文才的脚步声接近,一切便恢复了平常:“来了?我们走吧。”
院里两个女人不约而同望着门口,王悠看的自然是马文才,从他转身,她的目光似乎就没有离开过他。可菘蓝看的是谁?王悠回头,见她发怔,眉头还微微蹙起,笑笑便道:“你在担心马大少爷搞破坏吗?放心吧,他不是那种听不进话的人,且这两日心情又都好得很,绝不会乱来的。”
菘蓝淡淡一笑,笑容中含着苦涩,一瞬而逝。借着给王悠挪椅子的工夫稳了心神,随后道:“马公子……唔,姑爷,倒是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呵,”王悠轻笑着坐下,随手取了木盆里的菜与菘蓝一道择起来,并不问她异样,仿佛未曾察觉一般,只顺着话头往下,“你也不是头回见他了,还记着传言?”
“与上回也是不同的。”书院一见,彼时马文才笑里藏刀,敌意之显,便是才见面的菘蓝也能感知。更妄论后头的假意帮忙,虽的确于自己有利,但冷静下来,菘蓝更能从中窥探出他断绝姑娘与温卓岑之间可能的决心。如此之人,菘蓝未曾想到他还会有这样坦荡的一面。
王悠不以为意:“人有千面,对不同人显不同色,在不同时做不同事,自然会有差别。如今来此,你们都好,我们又没有什么需要烦忧的事,当然显得轻松。”
菘蓝神色一黯,没有再言。王悠不着痕迹地扫过一眼,心思几转,把话题引到了木蓝处:“这回我们来得匆忙,二来也是不确定你们的消息是否准确,就没有带上她。等之后我再派人送她来与你们团聚,木蓝这丫头,其实很想着你。”
“她……其实还不肯原谅我吧?”菘蓝的情绪更加低落,可不过片刻,她却再道:“我有打算了,在我选择夫君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小姐、妹妹、广白、橘白,也许没有人会原谅我。现在,小姐你肯来见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谁人不矛盾?菘蓝在爱与背叛之间挣扎,王悠又何尝不曾因此纠结过。即便她可以站在各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能明白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可是到底,背叛是真实发生且存在的,她的心里再怎么样也会有小小疙瘩。信任一旦产生裂缝,就很难再有恢复如新的一日。但人,还可以选择是否去修补。
“很多事情,多想是无益的。”王悠决定给菘蓝一个机会,“如果你觉得惶惶,那就说出让你感到不安的事情,我就在这里,可以向你解答其中关于我的所有。”
菘蓝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嵌进肉里,既带着渴望,但又仍旧挣扎。王悠耐心等待,可到了最后,菘蓝仍是摇头:“我相信小姐,也相信小姐的话,只是是我自己,我没有办法过自己这一关。”
“傻丫头,”这一刻,王悠忽而觉得自己才是姐姐,“你爱卓岑,这并没有错,因为爱他,你选择帮他,这同样没有错。设身处地,若我是你,也一定会做出与你相同的选择。说实话,书院那次,你们确实是伤了我的心,可那是在见叔父叔母的时候。我那时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也恼你气你,怒你不争。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只要我们都过得好,那过去的一切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菘蓝抹着眼泪,仍在否定:“那只是一场戏,卓岑少爷本不爱我,我是配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