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颦却是反问王悠:“你如果要问我这个,难道不是自己想想会更清楚?”
王悠从小到大闯过的祸有多少,被她娘亲罚的次数也有其中的一二成,而从前一直沿袭到现在的最深刻的一项就是抄书。光是在书院里,马文才就见她抄过不少回。
孟颦一点,她就仗着叔母大人的势向马文才一扬下巴:“听到了?叔母发话了,要你抄字去。内容我想也不用太过深奥了,就简简单单一句吧——‘我以后再也不跟王蕙吵架了’。可以吗?”
到最后,她到底还是怂了。马文才虽然不高兴,但有山长夫人这座又名“丈母娘”的大山压着,不得不乖乖地听了指令行事。王悠为他备好笔纸之后,果断而灵巧地避开了他直射过来的带有丝丝威胁意味的目光,直奔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二姐。
王蕙还在纠结:“所以孩子到底是真的假的?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怀啊,我连名字都取好了!”
王悠只能佩服她二姐思考的速度。
打小就爱偷懒的小蕙自然是不愿意抄写,因而到最后,她只能领走了比马文才多三倍的任务,用嘴反复念出“我以后再也不跟马文才吵架了”这一句保证,以此从辛苦中铭记和平的重要性。
王悠就在一旁做自己的针线活,时不时又和叔母喝喝茶聊聊天。等手里的动作终于可以停下来,她就跑到两个人面前左瞧瞧,右看看,最终是停在了马文才身旁。
大少爷这会儿乖觉得很,他不像她一样,会试图用草书混过,反而一笔一划都写得异常工整。想着他以前不知是否也这样被马太守罚过,王悠倒开始有些心疼了。趁着孟颦没有注意,她趴在桌边悄悄地问了他一声:“累不累?”
马文才抬眼向她挑了眉,后者立刻打了个激灵,双手抬起解释:“我没有要帮你抄哦!”当即她又觉得这话太过无情,因而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受罚时你也从来没帮我抄过。”
马文才笑了一笑,笔尖写出的笔画粗细倒和前面的没有分别。他心气平和,王蕙这个小喇叭却是大声了不少。
“我再也不和马文才吵架了!”
“我再也不和马文才吵架了!”
……
王悠又佩服起她二姐的耐力,碰上这么个难缠的对手,也怪不得马文才要和她吵起来。她送了茶水,不想没有堵住王蕙的嘴,反而助长了小蕙姑娘的“嚣张”气焰,声音越发之大。
更难得的是马文才,在这一通长久的骚扰之下,他竟没有写错半个字,下笔依旧稳稳,这定力,倒让孟颦也吃了一惊。
“叔母想来对你改观了不少。”当夕阳西下,王悠跟着他往溪亭走,想起最后打包糕点时孟颦也将马文才的抄写一并带走,她就有点获得意外收获的兴奋,“也许叔父也会对你刮目相看。”
马文才静静地听着,并没说话。他沉默了许久,等到王悠以为他是为了她诓他而生气,正准备道歉时,马大公子才终于开了金口:“你是想让我接受你的家人?融入他们?”
他能想到这一点已经足够令王悠雀跃,她伸出手,将摊平的掌心按在马文才的胸口之上,轻声道:“不是要你试着接受我的家人,而是要你试着接受对你的爱。”
马文才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悠保持着笑意继续开口:“我的文才才不是不会爱人的人,他只是不太懂得怎么去处理这复杂的情感。不过没关系,现在有我了!月老帮我们牵出一条线,我再帮你牵出一条又一条的线,让你在明白什么是爱情之后再重新体会亲情和友情。我阿爹常说,这个世界很美好,而最美好的,是和所爱之人共享一切。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可以吗?”
后半句,她已是靠在马文才的肩上说完的了。
马家父子的隔阂让王悠无需多问就能猜到马文才自小接受的教育如何,当她明白他各种别扭的起源,以往积压着的所有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她从不想当圣人,可是她愿意付出一切来让马文才快乐。
“这也是心甘情愿吗?”他突然问起她以前说过的话。
她抚着他的背,坚定而温柔地点头回应:“是心甘情愿,永远都不会后悔的心甘情愿。”
马文才只觉得眼睛湿润,而没回头的王悠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想哭就哭吧,我不动,什么都不会看见。”
大少爷依旧倔强:“有什么好哭的?我才不会。”
“是,我们文才才不会呢,”王悠再使自己与他贴近了更多,合着他用力的拥抱,似要将他们身体间存在的缝隙全部挤出,“是我自己软骨头,总要你抱抱才能好,这回我可真是喜欢得紧,你可得抱我久一点才行。最好,是一辈子都能这样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