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闻之很喜欢听她说“我们”,可惜这个词的存在时限并不太久。当他逐渐忘了他兴师来此的目的,华敏也有意识地提了包准备出门。
“诶,你不管我了?”
“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就是。”
这只是她暂住的一间屋子,与她不大相干,连带着就好像这屋里的物件跟人,于她而言都无关紧要。论起来,在书院里,除开谷心莲,另外一个还值得她注意的就是秦京生。
秦京生有病,他夜夜梦游。王悠的记录在被马文才发现她夜晚“出游”后就迫不得已中断了,所幸还有它的价值。华敏这回来,正按着计划以她的观察为基础,继续进行研究。
褚闻之不晓得这件事,但不论他知不知晓缘由,潜意识里都觉得华敏在这个时候不该进行单独行动。他依言带上了门,同时自作主张带走了人,生拉硬拽地将华大夫拉到了他这一伙。
夜晚的书院悄悄,本该暗漆的院子因为这一打搅变得灯火通明。心下犹豫去而复返的马大少爷见着烛光眉头一皱,没有多想,脚步不停就叩开了房门。
褚闻之正坐在正中的圆桌边喝茶。比起华敏的厢房,这里着实惬意不少,不仅水壶里有温度恰好的水,待客时还有可以任人选择的好茶叶。说到底,精捧细养的娇小姐和粗生粗长的小野花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相去还是甚远。
这间房的格局与客厢差不了多少,同样没有屏风,不过几经折腾后倒是被王悠挂了块厚而长的帘子,以便于在某些时刻暂时缓解某些避之不及的尴尬。
如今夜深,这块布帘就派上了用场。女儿家在帘内私语,像褚闻之如是的外男也就不必让到门外,尚且有一块木板可坐。
马文才当然不会在外间的任何一把椅子上坐下。大少爷可不管什么方便不方便,在这个时间点碰上任何一个男人在王悠房间,他心里说什么都不舒坦,非要有证明主权占有的行为表现不可。待问明了里头只另外有华敏和木蓝二人,马大少爷就很不刻意地撩开帘子直接走进内室,更坐到了王悠身边的床沿。
“你怎么会来?”
王悠吓了一跳,到底没把人推走,马文才却是得寸进尺地扣了她的手在掌心。她的眼圈仍红,眼里更多了几条红丝,显然是在回来之后又哭了许久。他曲起手指碰了碰,没有多说,却也不管她们之前在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华敏,开门见山问道:“是谷心莲?”
“是。”华敏点点头,又因为还没来得及核实衣物去向,决定再做个解释,张嘴却一下被马文才制止了。
“不必多说,明天我就把她赶下山。”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至少得找到她的动机!”
王悠接过华敏的话:“华姐姐说‘钱、情、仇’,我一样也想不到。”
马文才可不希望她由疑虑再生出旁的妇人之仁,略想了片刻便斩钉截铁吐出一个名字:“梁山伯。”
谷心莲待梁山伯与旁人不同,这一点稍稍留心便不难看出来。况且王悠又是最早发现这一点的人,马文才不太相信她会想不到这里。
“她是喜欢山伯,可是我跟山伯并没有关系。”王悠垂眼敛色,想让这一个可能再次混过。
华敏则担心马文才是公报私仇,她缓着语气提醒:“咱们说的是王悠的事,你可不要带入太多个人情感。”
“就算是又怎么样?”马文才扫过她二人,“梁山伯与我有过节,谷心莲为了梁山伯报复我,把手段用在了悠儿身上,这不就通了?”
他聪明得很,不想旁人那般死心眼,非要一样真实有力的证据不可,有时候诈一诈,也就能把人的真话给激出来了。
“可是一连三次……”华敏觉得不对,能让一个人如此频繁地作案,必然是有什么事件刺激了她。她将目光投向王悠,殷切道:“你再想想,在每一起事件发生之前,你跟心莲有没有过什么正面的冲突?很小的事情,就像是拌嘴什么的也可以。嗯,跟梁山伯有关的,如果想得到,你也说说吧。”
王悠只觉得那些都是很小的事,眨了两下眼,不经意瞥见马文才的面容,觉得他又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遂一咬唇,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下意识地抽回手,身子往旁边侧,她微微哼了一声,使着性子只顾着对华敏说话:“回来以后到七夕前,我没和心莲说过话,远远瞧见倒是有一两次,不过只是点头致意而已。和山伯,我只在初五的午饭后去找过他一次。我父亲书房里有几本跟河道有关的书籍,我自己留着没用,就送给他了。”
华敏刷刷地在纸上记着,马文才睨过一眼,转回向着王悠:“你没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