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笑你,真的!”王悠举手保证,可在灿烂的笑容面前,她的话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看马文才再次抬手,王悠忙绕到他面前,将两只手都牢牢握住,坚决不让他动作,“就算要擦,你也等叔父叔母见过了之后再擦,又不急这一时。我真的没有笑你,相反,我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马文才语塞又别扭,“你这句夸赞,还不如不说。”

“那后面那一句‘我喜欢’,也可以不用说了?”

她惯会噎人,又十分懂得甜言蜜语,闹得人有气,偏偏还发不到她身上。这性子定然是王世襄夫妇宠惯出来的,也不知小时候是何等模样,比起那任性妄为的祝英台,想来不逞多让。马文才突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若是你一直住在广陵,会不会像祝英台一样女扮男装上书院读书?”

“不会!”王悠斩钉截铁,掐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我又不向往书院生活,才不要干这般无趣的事,就算要扮,也绝不会上尼山书院来,否则第一天就要被家里人识破。”

是,杭州还有很多好书院,而王悠也不是非来杭州不可。马文才莫名感到一阵失落,明明只是个假设,结果却还是能影响着他的情绪。

然而王悠的话并未说完,她背过身子,只留小指勾在马文才的指腹上,以闲聊的方式继续畅想:“若我阿爹阿娘健在,我应当就是广陵城中一朵出了名的霸王花。日日行侠仗义,但被称作惹事生非,也不知是侠名远扬还是臭名昭彰。但不论是哪个,家里头决计不会有人因此责罚我。我不用考虑许多,每日只要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活,等到了年岁,阿爹阿娘就会为我物色夫婿。他们或许会提前告诉我和师兄的婚事,告诉我就算外祖母阻止,但只要是我喜欢,他们就会应允——”

“不!”

王悠的话戛然而止,她张合的口被马文才捂住,言语间的所有可能也被他断然截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只是在假设,”身前的人没有按着他的期望照做,马文才耳听她继续往下编排,“师兄对我会越来越好,周围的人也都会告诉我他是个好选择。我很犹豫,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未知的领域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前辈们的指导。我希望有不平庸的经历,但之后我还是只想要平凡的生活。”

“我……”

“嘘。”

她只用一个眼神便能让他噤声,马文才陷在她的柔波当中,既痛苦又舍不得逃离。

“这些师兄都能给我。他给了我承诺,也给了我最宽容的理解,我必然感动,可最终还是会决定离开,因为在我们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我们太熟悉,熟悉到我无法把他当成夫君看待,这是时间无法湮灭也无法填埋的阻碍。但是,我也清楚在这件事上谁都没有错,出于不想伤害任何人的考虑,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会潜出府外,一路向南,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我也绝对不会往嘉兴去。”

狡黠的眸子忽而亮闪,当中盛的暗示与期望又给马文才点亮一道光芒:“那是……杭州?”

王悠嫣然,声音变得更轻,离他也有理由的更近:“十四岁的王悠仍旧选择了杭州落脚,在书院里,她重新遇见了太守府的公子。那时候,她不曾见到他的好与有趣,反而先了解到了他的桀骜不驯。”

“不!”马文才的心再次揪起,丝毫不记得他们初见那日,他其实也并未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王悠只管开口:“你欺负了她姐姐看中的人,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向你讨回来的。从小被宠到大的王悠,胆大包天,睚眦必报,所以在她身上,你也讨不到什么好,相对的,面对你,她的胜算也不多。所以,在书院的无聊日子里,你不知不觉成了她最容易想念的人,而那时的她,虽然冲动了一些,可该细心的地方绝不会少。很快,她就会发现你是个口不对心的人,也很快,她就会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任千言万语,不能劝她回头。”

马文才忽然想起王悠很久之前的一句“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之后,你知道了?”

“太守府的公子,也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每天来找茬的姑娘。她机灵聪慧,虽是顽皮了些,可是却一直以真心待他。”他的喉咙开始发紧,王悠便将这话接了下去:“他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他会像她的家里人一般宠她、爱她。他所有的爱她都知道,所以十五岁的王悠也一定会爱上十八岁的马文才。”

“无论在哪个时空,哪个地点,只要我们相遇,我一定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