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真的令人忍俊不禁。马文才放开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曲起手指去擦王悠脸上的几道黑痕,生生把王蕙隔离在了二人之外,“又瞎看了什么杂书?还是听了什么鬼话?哪有这样的老话?即便有,也应不到我们身上。”

“你别扯我,我是女人。”他们私底下亲密如此,倒也不算什么,可如今在王蕙面前,王悠的脸皮到底要薄一些。她抬眼偷瞧了王蕙,见原先坐在她身旁的人已经悄悄挪到了几步开外,顿时一阵烧热,嗔怪着拨下了马文才的手。

王蕙可是瞧得清楚,她妹妹的脸上,本只有她抹上的两三道痕迹,如今浓墨重彩地又添上了一两笔,倒比她们两个真正干活的人还显狼狈,“悠儿,他他他……”

她指着马文才刚想说话,就被蹲在地上目不斜视的人抢先一步截了话头,“帕子给我,脸上脏了。”

巾帕在皮肤上来回擦拭,柔滑的布料和马文才不重的手劲并不让人觉得疼痛。但王悠仍有些坐立不安,她再次瞄了一眼始终坚守一旁的王蕙,微微侧了脸,羞赧又焦急地同马文才道:“需不需要我再哭几滴眼泪出来给你浸湿巾帕?”

“呵。”马文才轻笑出声,又在几处明显的痕迹上揩了两下才算放过。他站起身子,将帕子重新放回她腰间,空着的手仍是牵起了王悠,缠缠绵绵的样子令人没眼相视,也着实是羡煞旁人。

王蕙绕着指尖的细辫,嘴里泛起一股酸。正想上前插入两人之中,就先瞧见她的宝贝妹妹异常娴熟地晃了他们相握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软糯,“绳子……”

王蕙禁不住一抖。

灯影变换,一捆麻绳就落到了马文才手中。

他抬步欲走,却是被另一头的人又扯住,王悠再次抬头:“我们把灯留给二姐姐?”

“留留留。”

这急切的敷衍准确无误地重击王蕙的心灵,她越发觉得她的存在果真多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有情人的妹子,也是难收。她当真难受!

拳头握紧之际,迈向前的王悠终于停了步伐,然而她的转身并未停留多久,而是在确认王蕙有跟上来之后,就伸手扒拉起了马文才手上的麻绳,软声而问:“你累不累?”

马文才有怎样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王蕙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喂成了狗,再听这两人酸倒牙的对话,更抬不起打算紧跟的步伐。她脚一跺,身子因着懊恼扭动得更加放肆,把一盏灯笼晃得都要烧将起来,在前头两人听见响动纷纷回头之时,痴缠地娇吟:“祝公子!人家也要你来陪啦!”

王悠还真想知道祝英台听见这番大胆的告白会有怎样的反应,但被人痴心念着的祝公子,满心满眼里记挂着的却是他的结义大哥梁山伯。整个搭建活动过程中,梁山伯在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形影不离的程度比起马文才和王悠这对真恋人还要更显得难舍难分。

她甚少有这般可以细致观察众人的机会,帮着绑完几个架子,王悠擦着手站到一旁,抱臂推测起隐隐流动在各人之间的关系链条。她先始还会伸出手指,在半空中虚化出几条线,过不久却是收了动作,只把目光落在祝英台旁侧的某个点上,皱着眉沉思起来。

“又想什么呢?这么认真。”马文才递完最后一个架子,也不再动,将零碎的活计全都扔给了马统,抬步挡在了王悠面前。他今日能做到如此,已超出她的预想许多。见马文才来,王悠也没有多话,只仗着夜色紧靠着挽了他的手臂,“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英台若是个女子,必然是喜欢极了山伯。 ”

马文才撇了撇嘴,不以为然:“他就算是个男人,对梁山伯的喜爱之情也是溢于言表。书院里谁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水不离波,秤不离砣’。”

王悠从他的话音里捕捉到一丝苗头,不由失笑,但也没即刻绕开这个话题:“你知道吗?这句话在市井之中,前半句可要通俗得多,‘公不离婆’,我指的是这个意思。”她说话声音渐小,尽管离着老远,还是担心祝英台听见她的戏言。开学之初,因着他的身材样貌和一些与众不同的举止,书院一度疯传过祝英台是个女子的谣言,王悠不知道这事最后是怎么了的,但今次她回来,倒是没听人再在此事上做文章,因而也不晓得祝英台如今还介不介意这个玩笑。

“他不是。”马文才略显僵硬的声音传来,他着实不乐意王悠提起另外的男人,即便是先前也有过类似的怀疑,可落到如今,他首先就要起了醋意。

听他当真变了语调,王悠暗自摇头,也就先撂开了不谈,只把头歪到了马文才肩上,顺道闭眼小憩,“我明日先不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