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进了屋子,才回眼打量起后来赶上他们的马文才,后者衣衫齐整,细看却仍能看出凌乱的痕迹,而他嘴角旁的伤口,更显现了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打斗。

桓辕心情大好,全然没有惹哭妹妹的愧疚感,他一把揽过马文才的肩,挟着他折回来路:“你们打完了?温卓岑下手还真不轻。怎么样,现在知道他的实力了吧?能从他手里把王悠抢过来,你小子还真是有点运气。”

第十四章

很多时候,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譬如他在乎的品状排行,这一回就让那个倚仗人势的梁山伯凑巧拔得了头筹;再比如王悠,若非这回有桓老太太在场,他或许并不能这么顺利地就拥有胜过温卓岑的优势。

马文才背着双手,长身玉立,目光锐利地盯着眼前还挑挂着的“梁山伯”三字。他今日未带弓箭,可眼神中的寒意也足以将那挂绳再射断一次。像梁山伯那样的平民,只配跌落在泥土地上,根本没资格与他相提并论。

他身上的怨恨之气越发显重,王悠始终不明白马文才为何会这般执着于输赢,她摇摇头,靠近他又挪了两步,倚着栏杆凉凉开口:“你当时的祝贺果然只是个表面功夫。”

她还想他对梁山伯何时变得如此大度,但这个念头出现后,紧跟着来的就是马文才和她一般惯会演戏的认知。王悠挑着这句戏谑开头,一时间让自己也松快了不少。

心神一动,马文才早已注意到周围来了人,当夜晚的清风拂过,风中裹挟的那股淡淡的果木香也让他即刻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只有她才喜欢这安静的香味,也只有她会沉静地站在她身后。马文才缓缓回头,嘴角换上丝笑意:“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我只是在这里耐心地等你?”

他不接她的打趣,她也不接他的话。王悠摇了两下团扇,微提裙摆,悠哉游哉地下了台阶,心情显然比前两日要好得多,“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玉姐姐将那五十两金和剩下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你明日白天唤马统找个时间去我院里,将东西点算点算,拿回去吧。”

这玉无瑕还真不得不让人高看一眼。马文才恍然知晓日间点名送给王华公子的东西所为何物,他不欲要回,但又想着这若是饵,反倒是助那不识相的风尘女子在他的小鱼儿身边放了长线,因而是点了点头,但又有意皱着眉岔开话题:“你来找我,就非得找个理由?”

王悠一顿,扇风的动作也加重了些许,她别过脸不看他,连脚步也就此停住,“谁说我来找你?不过是天气闷热,我出来纳凉,正巧遇上你罢了。这书院也忒小了些。”

她不说这最后一句还好,说了就越是显得此地无银。马文才倒是对王悠的前言不搭后语很是欢喜,只不过面上克制着不显,踱步走到了她面前。这一处灯火较亮,隐约照出了王悠颊上的红霞,马文才原先还想着对方是否一时羞涩,但见她没停过手中摇摆的扇子,暗自叹气,也展了自己的纸扇来为她驱暑。

“也亏得我今晚带了这把扇子出门,如若不然,可不是要将你热晕在这外头。你这身子,暮春了还怕冷,仲夏又比常人怕热,真是娇气得很。”

“还不是你那药方惹的,”王悠瞪了他一眼,伸手打停他的动作,绕了步又往旁处走,嘴里傲娇不已,“何况谁要你这大少爷多累?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给我扇风呢,偏就你多话。”

这话她只当是戏言,实际却是没半点夸张。女孩对自己的变化似乎没那么敏锐,可马文才在一旁则是瞧得清楚。她平日爱闹爱笑,身形见长之后越发显得窈窕,私下里已经十分惹眼,再在琴课、剑课上一展所长,暗地里引来的狂蜂浪蝶倒一点不比她那大姐姐少,若不是慑于他,她早就没了这安生日子。

马文才半晌不说话,惹得王悠禁不住高挑了眉毛,她的威慑在他面前往往只剩下娇妍,他按下牵手的冲动,摇着头哂笑,坦坦然然地顺着她:“好好好,是我错了。”王悠自然又是一个侧目。

这一回却是没有如愿在月下漫步,王悠只是试了试石阶的温度,就默默地在原地坐了下来。她没有吐露任何言语,只是抬头望向天上的月,今夜已是十六,月甚明,且与昨日看起来还是一般圆。

马文才也在她身边坐下,他们旧日练完剑常常这般相处,只是寻常,此回也就不见她躲闪。他的目光,没有同她一样落到那明月上,而是从弯翘的睫毛扫到了圆润的耳垂,再落回王悠通红的面颊,心里便不禁油然而生起一股担忧,“那药你吃了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