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沒有回應,我於是緊盯著他手裡握著的我的鞋子,默默祈求他不要怒上心頭將這鞋一腦門砸向我。也因此,我沒來得及注意腳下,跳著跳著就跳到了那個小土包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五體投地地摔趴在了地上。

球場都是塵土,我摔下的動靜又如此之大,自然揚起了一大片黃沙。眾目睽睽之下,我失態至此,算是將面子裡子都丟盡了,索性就將臉埋在地裡裝死。

我倒是沒想到,第一個過來查看我情況的竟是馬文才。他的語氣中帶著未曾掩飾的慌張,扒拉著我的肩膀焦急問道:“王悠,你有沒有事?”

我詫異抬頭,完全忘了要裝死的計劃,瞪大雙眼反問他:“你已經知道我名字了?”

或許是因為我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看對方,我明顯看到馬文才的眼中閃過怔愣。我眨了眨眼,他突然變得克制,可最終還是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

“小騙子,你笨死了。”

我的額頭被他戳得一仰,臉頰兩側立刻感覺到有成片的塵土簌簌地掉落下來,這下不消他說,我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狼狽模樣。我哀嚎一聲,破罐子破摔地攏緊雙臂,把自己重新埋回土裡。

“文才兄,反正我的腳也有點痛,你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就幫忙去醫舍找找我兩位姐姐,讓她們把我當昏迷的病人抬回去吧。”

我的聲音悶悶,而馬文才的悶笑卻因為我的話重回先前著急的狀態,他強硬挖出我的臉,迫使我與其對視,“你的腳怎麼了?”

“大概是扭到了吧。”

我皺了眉緊閉雙眼,心想再沒有比這更尷尬的時刻,下意識就往下再躲。我的下頜被他捧在手心之中,一動作,大半張臉便埋了個徹底。他手指僵硬了一瞬,隨即簡單地擦了幾下我臉上的塵土。

“你輕——啊!”我正想控訴他下手太重,可馬文才卻是不由分說地將我打橫抱了起來,周圍有人倒吸了口氣,我以為他們瞧見了我臟得不行的容貌,雙手抬起就將臉捂了個嚴實。但因動作太猛太大,我也差點從馬文才手上跌下。

他眼疾手快將我撈了回來,用力抱緊之後帶著我徑直向前,我沒有從指縫中窺見他的神情,但卻清楚聽見他威脅在場的人:“今天的事,誰都沒有看見!要是讓我在書院裡聽到任何流言,我就把你們揍到說不出話來!”

簡單粗暴!

好!

我心裡大聲地鼓了幾次掌,現實卻還是保持著無地自容的羞赧模樣。我的計劃裡,本也有假摔央馬文才送我治病一節,但這是為了緩解他輸給我的尷尬,和借病痛逃過他對我的怒意。不想這假摔變成了真摔,尷尬的人也成了我。

我半晌沒有說話,一直等到路程過半了,才張開手指從下往上偷偷打量馬文才。他的下巴有微微青茬,鼻樑高挺,睫毛細長,眼尾上挑的一雙丹鳳眼正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我的目光又回到他線條優美的下頜上,最終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個好看的男人。

“馬文才,”我的頭靠著他的手臂,等他答應之後才繼續開口,“我不是騙子。”

他沒料到我叫了他半天只是要說這麼一句話,一時噎住,氣笑了之後停下來同我一筆一筆清算:“是哪個人明明是位姑娘還非要扮作男裝的?又是誰說自己姓王名華字步禎的?華而不實,不真,王悠,可真有妳的!”

“那什麼,是你自己叫我王公子的,”我狡辯,將馬文才也拉下水,“我只是穿了件男子的衣服便宜行事,旁人非要把我認成男的我也沒法子。那你又不叫我王姑娘,我幹嘛上趕著告訴你名字?再說了,我就不信你沒查我。”

我佯裝生氣鼓起臉,等馬文才再次抬步,確認已從他那裡蒙混過關後鬆了一口氣才想起自己原本要跟他說的事,於是單刀直入不再廢話:“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書院裡多了個品狀排行榜,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由夫子們來評定你們的品狀等級吧?謝先生可也是你們的夫子。”

我點到即止,馬文才也反應過來他遺漏的重點。他抱著我的手猛的縮緊,為了掩飾情緒就順勢將我往上一拋,差點將我顛下去。我無辜受累,慌忙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生怕他這個動手不知輕重的人伺機報復,讓我半個月都下不了床。

馬文才因著我的動作移動手臂,讓我往他那邊更靠近了些,我猝不及防就砸到了他胸前,額頭磕到他下巴的同時,嘴唇也恰好擦過他鎖骨前的衣襟,我的臉一下就紅了,再說話也是磕磕絆絆:“你,我覺得你或許應該主動去同謝先生和解,她,她是個明理的人,必然不會太過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