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舟和两位师弟规规矩矩地给恩师行了礼,又在恩师的引荐下向风姿卓然的叶城主行礼,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对方的剑上。
白云城主的佩剑,乃海外寒铁所铸,剑长三尺三、净重六斤四两,是天下皆知的名兵。宋轻舟终于亲眼看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神剑,只觉得死而无憾。
就在残夜三子的眼珠子快要挑出眼眶时,海南派的掌门尴尬地咳了两声,将弟子的注意力一一拉回来,说明了白云城主的来意:“叶城主此来,是想问问你们碰到的那个玉姑娘到底是如何用剑的……”
盛无崖带着残夜三子纵横西南时,总让三个年轻人冲在明处,自己避在暗处照应。按理说,她都这样留意了,知道她行藏的应该不多。不过话说回来,女郎到底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手,偶尔被人瞧见真身,她也没怎么管。残夜三子回山后更是将所有细节对恩师和盘托出,根本没有隐瞒那位玉姑娘的存在。如此一来二去,知晓她存在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宋轻舟听见师父的话,下意识地纠正道:“玉姑娘身无长物,根本没有配剑。”
白云城主的视线垂在地上,指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剑柄,平静道:“你们的意思是,她已进入‘无剑’之境?”
“无剑”之境,说的是剑客修为精深后,不滞于物,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以至于无剑胜有剑。宋轻舟自幼习武,自然清楚叶城主口中的“无剑”是什么意思,听罢后果断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无剑,玉姑娘不滞外物,不赖草木,凭空就可收发剑气!”
“不滞于物”和“不滞外物”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的境界却截然不同。
听到这里,叶孤城终于抬起了头,看着三个年轻人一字一句道:“那你们说说,她的剑气是怎样收发的?”
一想起那些往来无形的剑气,宋轻舟又变得恍恍惚惚,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盛无崖将残夜三子送到海南派山门后就离开了。这之后,她想着自己还没见过叶孤城大名鼎鼎的“天外飞仙”,便脚步一转,往白云城走去。
白云城孤悬海外,果然有万仞白云,宛如帝乡。城中百姓,人人练剑,一提到他们的叶城主就骄傲得不行。盛无崖行走在城中,看了三日潮起潮落,才知道自己来得不巧,叶城主此时并不在城中。
女郎找人论剑,纯粹是闲得无聊。这次没有碰上叶孤城,她并不觉得失望,反而兴致勃勃地跟着城中百姓出海,在石缝岩洞中捉了好多星鳗。
这一世,她仍是除了茶水用不下其它东西,捉来的星鳗也只能看看,再不能像上辈子那样大快朵颐。女郎看着手中的星鳗,突然觉得意兴阑珊。她在海上叹了口气,将捕获一股脑儿地送给了同行的渔民,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
南海大地,入秋后也不觉得冷。盛无崖漫无目的地徘徊在海边,偶然在一个港口看见了一艘正在装货的大船。她在周边打听了一下,得知这艘货船要东去扶桑,专门过去售卖佛像木鱼。
盛无崖回过头看了看来时的路,果断找到船主,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同行。
货船的船主被码头的百姓唤作“老狐狸”,皮肤黝黑,筋肉结实,眼角布满皱纹,却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老狐狸听说了她的来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眼,伸出了五根手指:“可以带你,就是船资得五百两!”
“……”
盛无崖从腰带里掏出一只莹润生光的白玉蝉,问道:“我用这个抵资行不行?”
老狐狸将玉蝉放到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眉开眼笑道:“这可是昆仑山的软玉,自然抵得了船资!三日后你来这里登船就行!”
商定好跟船的各项事宜后,盛无崖哪儿也没去,在码头干坐了三天,亲眼看着那艘大船将商货、饮食、淡水等物一一吞进肚里。老狐狸资产颇丰,除了这艘货船,在码头上还有个狐狸窝,是专供水手饮酒赌钱的地方,乌烟瘴气。
三日后,天朗气清,正是出海的好时候。盛无崖跟着老狐狸上了船,发现这人在某些地方莫名靠谱,收的钱固然多,但分给她的房间也是最好的。大船在海上不疾不徐地走了好几天,日日风平浪静,景色一成不变。盛无崖最喜欢坐在船头吹风,偶尔和老狐狸说两句闲话,颇为悠闲。
民间有句老话,说是世上活路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三苦之中,撑船雄踞第一,究其原因,全因其它两项苦则苦矣,好歹还有活路保证。不像出海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葬身鱼腹再也回不来了。
水手们长年在海上行船,皮子被晒脱了一层又一层,不仅饮食简陋寂寞孤单,还要警惕同行之人的恶意。毕竟,就算是现代,船上的人在公海里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又有谁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