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三剑客御敌的招式翻来覆去就只有一记“海日残夜”,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变化。可他们偏偏就能以不变应万变,只一记海日残夜,就将五十二个鲲鲸帮的盐贩子逼得近不了身。

眼见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盐贩子们终于收了杀招,将三剑客围在滩上,既不动手,也不放人。盛无崖看得好奇,便出声问道:“三位公子可是海南派的人?”

三剑客和鲲鲸帮的人周旋已久,又渴又饿,还一个个地被晒脱了皮,正是最为狼狈的时候。三人背靠背地盘膝而坐,累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正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他们听见女郎搭话,原本不欲理会,却因对方提及“海南派”三个字,想着不能侮及师门,便打起精神回应道:“我等正是海南派门下弟子,却不知姑娘又是何人?”

“我姓玉。”盛无崖答道:“在下听说海南派的天残十三式乃镇派绝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天残十三式当然是极好的剑法,三剑客只凭一招“海日残夜”,便将五十二个鲲鲸帮帮众打得不能近身。只可惜这套剑法固然奇绝,却在三十年前不幸绝传了,即便是海南派的当代掌门,也只会其中两式。(注3)

海南派仅凭两手残招就能在南海立足,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天残十三式不愧是昔年为天下英雄称颂的绝学。

普通人看见江湖帮派火并,跑都来不及,怎会慢悠悠地和当事人搭话?鲲鲸帮领头的盐贩子是个堂主,他见那女郎还欲再言,便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妮子?还不快滚!”

壮汉的这一声厉吼灌注了内力,若是普通人,恐怕鼓膜都要被震裂了。鲲鲸帮今日铁了心要杀“残夜三子”,此时此刻,这位堂主派出去调兵的后援还没到,他绝不允许有外人掺和进来使局面生乱。

盛无崖面色不变地站在原地,平静道:“还未请教三位公子,是如何与这些人起了龃龉?”

残夜三子之所以被称为残夜三子,是因为他们仨是海南派这一代年轻弟子中将“海日残夜”练得最好的三个人。这三人均是海南派掌门的嫡传弟子,其中又以宋轻舟剑法最高,为三子之首。

宋轻舟也看出那女郎有些不同寻常,便拱了拱手解释道:“这些人都是鲲鲸帮的好手,鲲鲸帮在南方几省贩卖私盐,原本与我等无冤无仇……”

宋轻舟正说着呢,十来个盐贩子突然暴起,迎面向女郎撒出一大捧粗盐,挥刀直往那人面门砍去。

“小心——”宋轻舟一声急呼,立马和两个师弟从地上跳起来想去援护对方。谁知就在这时,那十来个盐贩子突然从茫茫盐雾中摔出来,像个破麻袋似的一飞四五丈,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至于剩下的几十个人,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女郎是怎么动手的,便一个个被点在了原地。

盛无崖控制住所有的盐贩子后,这才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和颜悦色道:“且让人把话说完,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鲲鲸帮的堂主僵在原地,脸色白得就像手里的盐。

残夜三子如坠梦中,恍恍惚惚地提着剑去跟女郎道谢。盛无崖止住了三人的话头,接着问道:“你们还没说完呢,到底是怎么跟鲲鲸帮的人有了过节。”

宋轻舟舔了舔自己嘴唇上的干皮,语气突然变得十分不善,愤恨道:“只因他们与官商勾结,一边劫持朝廷的官盐,使西南诸府无盐可用,一边囤积居奇,大肆提高私盐的价格,令西南老百姓割肉买盐!”

“你血口喷人!”鲲鲸帮的堂主立马出声反驳,冷汗沁沁。

盛无崖从那位堂主的腰上摘下一只水袋,拔下塞子闻了闻,确认安全无毒了方才递给宋轻舟等人,严肃道:“这样的指控是非常严重的,一经坐实,只怕南海的官宦富商、江湖帮派都要人头滚滚,你们有证据吗?”

“有!”宋轻舟斩钉截铁地喊了一声,从自己的胸膛里掏出了一份染血的厚册子:“这就是证据!”

说起来,这份证据也是残夜三子无意间得到的。三人原本是下山历练的,谁知碰到了一个浑身染血的老妇,倒在路边硬塞给了他们一份册子,要三人一定要把东西交给叶城主,请他为西南百姓做主。在那位老人看来,这件事涉及到的高官巨贾太多,个个都不好对付,除了白云城主,她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本事为西南百姓出头。

盛无崖接过小册子,一边听宋轻舟诉说账本的来源,一边细细地看起了册子上的内容。这本小册子记录了鲲鲸帮所劫官盐的时间地点,还夹杂着与各处官员分割利益的明细,确实是份十分要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