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无崖无语:“你可真会抓重点。”
这天傍晚,老里正的儿子去而复返,告诉棘大夫授课的时间就在三日后的日中到日跌。盛无崖考虑到木芙蓉这样的药材在这个季节还没开,便再次取出笔墨,将解毒用的各类药材细细地画了下来。
就算她画幅小,作画速度快,这六七幅工笔花草要在三日内全部搞定也着实不易。盛无崖基本天一亮就动笔,哪儿也不去,除了给自己和猫狗畜禽煮点玉米糊糊,一应日常劳作全部停工。荆无命跟着喝了三天糊糊,配菜只有坛子里捞出来的酸黄瓜和酸笋。
三日后,整个冯家湾的人齐齐出动,把晒谷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盛无崖配合着那首顺口溜,将急救步骤掰开嚼碎翻来覆去地讲了好几遍,又利用自己带来的干药材和工笔画,让村民们识药辨药,说明它们的栖息环境。
一个小朋友指着车前草兴奋道:“幺幺,这个我认识啊!这不是牛屎嘛!”
此言一出,聚在晒谷场的村民哄堂大笑。
盛无崖点点头,赞许道:“车前草常生于草地田边,道旁河岸。它最喜欢在牛屎里扎根,所以也叫牛遗,小狗儿的话原是没错的。”
冯小狗被众人笑话,正不好意思呢,突然被棘幺幺在这么多人面前一顿肯定,高兴得小脸通红,课也听得更认真了。
这天的培训大获成功,盛无崖在结束时还特地提了一下,老里长是如何如何为村里人的安危操心,是如何如何不辞辛劳地到处奔走,将大家一个个地聚来组织培训……此言一出,冯家湾的村民对老里长更加敬服了。朱元璋曾下过令,里长要十年一换,但民间一向不怎么按朝廷的规矩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盛无崖希望老先生能够继续连任。
培训结束后,老里正盛邀棘大夫去他们家吃晚饭,盛无崖笑着婉拒了,说家里还有个断了腿的远房表弟呢,她得赶紧回去做饭。老先生见她数度推辞,遗憾地抽了一口旱烟,对自家儿子吩咐道:“快,去塘里捞条鱼来,要最大的!”
当天下午,盛无崖便提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草鱼回家了,在廊下对主厅里的少年高声道:“过大节了,咱们今晚吃酸菜鱼!”
酸菜的来源,自然是她的泡菜缸子,盛无崖还在鱼汤里丢了玉米粉。鱼肉出锅后,粉条吸满了汤汁,比什么都好吃。黄大王和黑将军今晚各自分到了半个鱼头,盛无崖还给它们加了米饭和水煮蛋,犒劳这两个跟着自己喝了三天玉米糊糊的小家伙。
女郎和少年相对而坐,在主厅的后门那里对着李子花喝汤,西天的云霞一片朱粉紫蓝,变化万千。盛无崖一口鱼汤一口香菜,觉得日子十分圆满。
三月下旬,棘大夫开始在菜田里种小白菜,种春丝瓜,还遇到了田螺姑娘,在一夜之间给她后山的玉米全部追好了肥。四月初,冯家湾在谷雨后彻底断霜,家家户户忙着插秧。盛无崖柴房边的樱桃开始泛红,女郎砍来一根竹子,信心满满地搭架子挂纱帐,誓要跟鸟雀战斗到底。
某日入夜后,春雨悄然而至,盛无崖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蓑衣斗笠,匆匆出门。黑将军从竹窝里醒来,要跟着她一块出门。女郎不想让大黑狗在外面滚一身泥,好生安慰道:“乖呀,就呆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盛无崖在夜雨中摸到自己的菜田,把火把插在一边,挥起镰刀割起了韭菜。这是春天的第二茬韭菜,她一直想达成“夜雨剪春韭”的成就。(注1)
就在女郎割得正欢时,田垄上突然传来了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她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个少年在火光中缓缓而来,额发湿漉漉的。少年拄着拐杖,身上只穿着一件中衣,连油纸伞都没拿。
“你……”盛无崖赶紧跑过去,把斗笠揭下来戴到了少年的脑袋上:“雨地湿滑,你怎么来了?”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抗拒道:“我不戴这个。”
“戴上吧,雨虽不大,但春寒仍在,风邪入体可就坏了。”夜雨中,女郎这样说着,伸出手为少年系紧了下巴上的绳子。
第99章 山有荆 园有棘 11
何为乌鸦嘴?盛无崖前脚刚在夜雨靡靡的韭菜地叮嘱一句可别风邪入体,荆无命第二日就重感冒了。一开始,她还没有发现异常,只因那人按时起床,按时洗漱,没有表现出一丁点不适。
两人坐在主厅里吃朝食时,荆无命半天没动筷子。盛无崖给少年夹了一个蒸饺让他趁热吃,年轻人沉默了片刻,正要去夹,结果手一抖筷子就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