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的鸡汤,还剩了不少。好在如今才二月,一时喝不完也不会坏,盛无崖打算明天拿来下面。
翌日,冯家湾的棘大夫一大早起来就去后山种玉米了。等她忙完回来,屋前的地坪上居然多了几捆干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女郎往屋子里看了看,见少年正对着正厅后面的李子花发呆。她放好锄头,一边换鞋一边问:“外面的薪柴是哪里来的?”
少年缓缓地回过头,面无表情道:“是冯家湾的人送来的。”
“都是谁送来的?长什么样?为什么要送柴给我?”盛无崖连连追问。
少年似乎还从未一口气回答过这么多问题,沉默了半天,才艰难地将那些人的模样行止一一描述了出来。
原来这堆薪柴都是昨天那些孩子们的家人送来的,有非常好说话的冯里正家,有借过她耕牛的郑大嫂家,还有冯三哥、顾六嫂、王幺妹等人,说是棘大夫昨日招待他们家小孩的谢礼。
“他们也太客气了!”盛无崖感慨了一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紧张道:“他们有问起你的身份吗?”
少年看了一会儿檐下的大夫,垂首闷声道:“我说了,是你表弟。”
“那就好。”女郎笑了起来,身后是一片明媚的春光,夸道:“你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盛无崖买来的这套房子比较偏,并不在冯家湾最热闹的核心地带。此处往北,就是秦岭下的莽莽深林,野猪要是下山了第一个霍霍的就是她家的菜地。再加上这套房子没有取柴的山头和足够的耕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说不上是一处好房产。
不过,对别人而言乏善可陈的房子,对盛无崖来说却刚刚好。一来,她也不想彻底远离人烟,和外面的世界失去联系;二来,这地方又足够清净,不会被村里的蜚短流长所包围。
吃完朝食后,盛无崖牵着黑将军专门往冯家湾跑了一趟。此行一方面是为了给郑大嫂等人道谢,二来也是为了去里正家报备一下荆无命的身份。当然,她和冯家湾的关系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融洽的,她这样一个因营养充足而勉强算得上“美人”的未婚姑娘,走到哪里都是一块肥肉,难得有安生日子。
这么多年来,盛无崖在外面先后经历过口头调戏,人身绑架,半夜踢门,想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等各种各样令人十分头疼的槽心事。
冯家湾的人与外面比起来,除了没完没了的说媒,并没有突破底线干出过什么丧心病狂的恶事,姑且算得上民风淳朴。而盛无崖真正赢得他们的尊重,还要等到她展露自己行医用药的本事后。
自从冯家湾的村民发现这位新来的棘姑娘没有看不了的病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说亲了。甚至还会拦着隔壁村的媒人,死活不放她们进来。
至于理由,很简单。这位棘姑娘现在看病是不收钱的,以后要是嫁了人,收不收诊金那不得是婆婆说了算?冯家湾的人扪心自问,要是自己家得了这么个有本事的媳妇儿,那肯定是将诊金定得高高的三年换砖房五年进县城啊,哪能就这么放着天天做善事啊……
因此,在所有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互相监视互相拆台)下,盛无崖的门前再也没有出现过媒人。冯家湾的人大多对她客客气气的,里长一家更是时不时过来照看两眼,生怕她住得不开心了拍拍屁股走人。
盛无崖按照距离远近一家一家地谢过去,郑大嫂看见她,连忙将人迎到院子里,热情地端来了一杯热茶和一碟松子。松子这种干果,乡民得来不易,盛无崖一粒都没动,只顾捧着热茶吹气。两人说话时,隔壁夫妇突然起了口角,争执声越来越大。郑大嫂立马截住话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墙下偷听,听得差不多了便跑回来眉飞色舞道:“啧啧啧,李嫂子和她男人又吵起来了!”
盛无崖坐得远,没太听清隔壁的细节,便问:“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新鲜的,还不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郑大嫂撇了撇嘴:“老太太嫌她没带好孙子又生了一地女儿,嘴碎个不停,撺掇她儿子想动手呢!”
两人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个摔门而去的声音。郑大嫂眉头一紧,不确定道:“冯老大不会真的动手了吧?”
盛无崖赶紧放下茶杯,急急往隔壁走去。郑大嫂拉住她,劝道:“棘妹子,别人家的事不好管,你莫去掺和!”
“大嫂的好意我记下了。”盛无崖摇了摇头:“哪能真不管呢,打出事儿了怎么办?”说着,就挣脱了郑大嫂的劝阻去敲了敲隔壁的门。郑大嫂“唉”了一声,赶紧披上自己的衣服,匆匆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