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七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仍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米苍穹整个人都湿淋淋的,泥水从他的裤脚流下,带走了这位内监身上的浮土。他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存在的眉毛,心有余悸道:“小侯爷带着官家及时撤走了,眼下应当无虞。”

“闻楹呢?”诸葛神侯又问。

天下第七终于发出了声,嘶哑道:“我们只跟她打了一个照面,那人就消失了……”

“只一个照面,你们就成了这个样子?”元十三限狠狠地磨起了牙。

“还不止。”米苍穹似乎又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腐臭了,表情复杂道:“蕊珠殿内的傅相爷已经罹难。”

刚才,就在那道雷霆划破天幕时,那个闻姓少女以一敌二,抓散了米有桥的水龙,又捏死了天下第七的太阳。那一瞬间,这位老内监甚至根本分不清,那从天而降的雷霆到底是天地本身的威力,还是闻楹一往无前的剑势。他和天下第七侥幸保住了性命,可大殿内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长了一副紫膛国字脸的傅宗书在三人交手时曾大吼一声,一掌拍向了少女的后心。他原本意在偷袭,岂料却成了第一个死的人。童贯等人见势不好,扭脸就跑,少女衣袖一甩,无数碎石木屑后发先至,将这位武功不低的媪相,以及朱勔王黼等佞臣扎成了刺猬,就此埋骨梁下,死状极惨。

至于蔡京,龙八太爷用后背做遮掩,狼狈地护着他逃出升天,此刻已经混进了雨幕中,再不见踪影。

眼下的延福宫内,已经是人山人海。禁军精锐、六扇门捕头、朝中官员以及各路高手,统统挤到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个个如临大敌。

方应看给赵佶换了身普通士卒的衣服,混在禁军队伍里谨慎地撤离。蔡京躲在一处假山内,脸色阴沉道:“竟叫方应看那小子在陛下面前露了大脸,着实可恶。”龙八顶着满背的碎石不敢吭声,要不是他穿了一身铁甲,那些石头就不是嵌在甲上,而是扎进他的肉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禁军头领打扮的军士悄悄钻进石洞,跪在蔡京面前禀道:“太师,我等找到圣人的下落了!”

“快快领路!”蔡京豁然起身。

天子蒙难,正是他们这些社稷肱骨之臣表忠心的时候。若能护着陛下渡过今日之劫,他们君臣间的情谊,将再无人能撼动。

温柔是个好热闹的人,尽管杨无邪等人力劝他折返天泉山,但他还是追着王小时的身影,一路跑到了延福宫的外围。王小时和白愁飞都被拦在了宫墙之外,挡住他们去路的是冷血冷凌弃。

两人一高一低地站在一棵紫槐上观察宫内的情形,温柔听见白愁飞用极其恼怒的口吻说道:“闻楹说弑君就弑君,她考虑过金风细雨楼么?今日之后,只怕我等都要成为六扇门追缉的头号逆贼,天下人共击之!”

“我们既然已和大哥结义,就得和楼子共进退。”王小时这样说道:“就算亡命天涯,只要咱们兄妹在一起,也是不怕的!”

温柔突然仰起脸,冲王小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王姑娘,我最擅长跑路了!到时候我护着你,保管谁也抓不住我们!”

白愁飞冷冷地瞥了温柔一眼,像是在看一个智障。温柔小心翼翼地跳上墙头,对冷血笑了笑:“你放心,我不进去,我就在墙头看看。”

听到这话,冷血便没管他。

温柔坐定之后,扭脸冲白愁飞做了个鬼脸,不服气道:“弑君怎么了?那个皇帝当成这样早该死了,闻姑娘做得不对么?我看大快人心得很!”

“噤声!”冷血突然出声警告:“此番言论不可再提,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温柔被冷凌弃凉冰冰的语气吓得汗毛倒竖,赶紧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多说了。

盛无崖穿行在延福宫的花木之中,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蕊珠殿内的蔡京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盛无崖到处搜寻,始终不见那人的身影。

不久后,她干脆停下脚步,用踏月挂星飞到了高空,以精深无比的内力唱道:“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注1)”

盛无崖自吸收了一部分雷霆之力后,无论是剑法轻功,还是掌法腿脚,都有了质的变化。就拿逍遥派的传音搜魂大法来说,以前她只能小范围短时间地控制他人行动,如今却可以在整个延福宫大范围释放。内力好的,听听也就罢了,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内力差的,有什么后果就很难说了。

她这一开口,便立马暴露了自己的所在,元十三限赶紧带着自己的人手围了过去,禁军□□手在指挥使的调度下一排一排地架起了弓,正对着天上的那个白衣少女。数百张劲弩引箭待发,只等那个白衣刺客余力耗尽,从天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