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雷恨雷娇提前逃回了六分半堂的不动瀑布,如今的京师到处都在传扬“罗刹女”的埇桥之战。苏梦枕看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少女,没有提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只说:“李小栀知道你今日到京,很是开心,今晨一大早就起来了,托人买了很多茶花。”

听到徒弟的近况,盛无崖的神色终于柔和了一些,问道:“你那日遇刺,可有受伤?”

“没有。”苏梦枕摇了摇头:“那是调虎离山之计,幸亏你平安回来了。”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细细地聊起了如今京中的局势。没多久后,苏梦枕剧烈地咳嗽起来,盛无崖示意对方伸手,青年公子异常顺从地掀起衣袖,把自己枯瘦的左腕放到了少女面前。

盛无崖把了一会儿对方的脉搏,然后打了一道北冥真气进去。苏梦枕感受着那股和以往相比全然不同的真气,眸中泛起了浅浅的喜悦:“我或许已不是你的对手了。”

盛无崖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平静道:“你的病我可以着手治了。”

这天晚上,金风细雨楼在红楼办了场大宴,用以犒劳远赴宿州的帮众。盛无崖坐在客卿的位置上,桌案上的食物一筷没动,只饮了几口清水。

时隔多年,她再次丧失了食欲,如此同时,盛无崖的北冥真气总算大成,又一次变得百毒不侵。

风雨楼里的帮众纷纷向她敬酒,盛无崖笑而不饮,众人非但不觉得失礼,反而自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就在宴席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一个风雨楼的帮众匆匆而来,神色张皇地对杨无邪耳语了几句。杨无邪听了那人的话,脸色当场变得惨白。

他的异变自然没能逃得过苏梦枕的眼睛,青年公子摇了摇杯中的酒水,问道:“无邪,发生了什么事?”

杨无邪艰难地张了张嘴,提议道:“不如等酒宴结束了再说?”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苏梦枕摇了摇头:“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斯文儒雅的年轻总管长长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苏梦枕身边低声私语了几句。苏梦枕闻言,转过头直直地看向了盛无崖。酒宴上的帮众都觉察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敬酒划拳之声渐弱,飞天堂内一片死寂。

茶花犹疑地看看自家公子,再看看救了他的闻姑娘,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苏梦枕咳嗽了两声,对众人宣布道:“今天就到这里罢,诸位请回,闻姑娘留下。”

自家公子都这么发话了,茶花再不舍,也只能一瘸一拐地离去了。等到飞天堂只剩下苏、杨、盛三人时,那位瘦削的青年公子仿佛仍是不可置信,亲口确认了一遍:“你杀了阿薛?”

“不错。”盛无崖答道:“就在晚宴前。”

薛西神,也就是赵铁冷,自从被撸掉五方神煞的职位后,一直下落不明。盛无崖之所以加入金风细雨楼,还有一个重要的缘故就是打探此人的行藏。

可惜,苏梦枕看出了她的打算,把赵铁冷藏得很紧。直到盛无崖救了沃夫子后,终于从那人的嘴里得到了赵铁冷的下落,居然就关在青楼下面的地牢里。

青楼是苏梦枕日常起居的地方,盛无崖下意识地不爱靠近哪里,平日最多走到伤树那里看看花,从未踏进过青楼一步。而赵铁冷,恰巧就被关在那个除了少数几人根本无人知晓的青楼地牢。

还有什么地方,比他苏梦枕的眼皮子下更隐秘更安全呢?

知道赵铁冷下落的人不多,沃夫子恰好是其中一个,只因他们俩是表兄弟。没有人料得到,沃夫子会出卖赵铁冷,可这人在失去双臂后,选择用这个消息来报答盛无崖的救命之恩。

得知薛西神的下落后,盛无崖潜进青楼,用传音搜魂大法令狱卒打开了牢门。她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没有用搜魂法伤害狱卒的神智。那几个狱卒清醒后,看到赵铁冷的尸体便第一时间上报了。

青楼下阴暗的地牢里,盛无崖还未靠近,就听见了赵铁冷滔滔不绝的咒骂:“苏梦枕!苏梦枕你放我出去!我立了这么大的功!你凭什么将我下狱?凭什么!”

牢里的狱卒似乎早已习惯赵铁冷的骂声了,一个个就跟没听见似的。盛无崖示意他们去外面等着,自己则走到了赵铁冷的牢房前。

“苏梦枕你赏罚不明!早知今日,我还不如跟着雷损!老子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非得这么对待你的兄弟?”赵铁冷并没有注意到盛无崖的到来,犹自咒骂不停。

盛无崖用剑气击落铁锁,被铁链拴住四肢的赵铁冷悚然一惊,厉声喝问:“是谁?!”

昏暗的油灯照亮了少女的脸庞,赵铁冷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么一张鬼气森森的脸,突然尖叫起来:“鬼啊!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