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的正妃没了,他的女儿没了,他自己也没了。”丁春秋将脸颊贴在棺梓上,幽幽叹道:“争来争去,最后万事皆空。”
“你还有个外孙。”盛无崖提醒:“他在大理做皇帝。”
“他应当记不得我这个外婆了,没什么意趣。”丁春秋摇了摇头,回过头问:师伯……他,师父走的时候,安详吗?”
对于这个问题,盛无崖不好回答。毕竟小师弟散功时忍受了极大的痛苦。见她沉默,丁春秋苦笑了一声:“我不该这么问……您都来了,他十有八九含笑而逝。”说到此处,白发苍苍的妇人落下了泪,哽咽道:“我错了,掌门,我错了,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当年我没有……师父应该不至于不敢去见您……”丁春秋泪雨如下:“他毕竟是我师父,我害他遗憾了一辈子……”
之后的一个月,李秋水嫡亲的孙女银川公主,并虚竹、段誉、苏星河、函谷八友、灵鹫宫九天九部及大理国皇帝等人陆续齐聚灵州,为夏王送行。按照党项人的规矩,李秋水的尸身要归葬皇陵。盛无崖本以为自己还得当梁上君子盗尸,但银川公主得知了祖父的遗愿后,亲自出面与党项皇族交涉,最终商定陵中只留祖父的衣冠,身躯则交由丈夫师门的长辈带走。
出殡的那天,西夏皇族描金绘银的棺椁里只放了一套夏王生前穿过的冕服。逍遥派众弟子跟在盛无崖身后,一路将棺椁送到了皇陵。灵州城外,百姓自发搭建的路祭摊子一直延伸到黄河岸。盛无崖一眼扫过,看见一个暌违多年的故人正在路祭摊子边整理香烛,白衣如霜似雪。
“师兄?”她诧异地唤了一声。
巫行云抬起头,冲师妹轻轻颔首。
灵州的葬礼结束后,盛无崖用北冥真气将师弟连人带棺冻成了冰疙瘩,扶灵西去。逍遥派各代弟子都尾随在后,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踏足天山缥缈峰。如段誉、函谷八友、阿碧、以及丁春秋等人。
路过河西走廊时,众人能看到南边白雪皑皑的祁连山。逍遥派仅剩的两个二代弟子并肩行走在茫茫草原上,北归的大雁成群结队地从天空飞过。
祁连山下少炊烟,天高地阔草犹寒。
敦薨浦一如昨日,缥缈峰的十八天险也未曾改变。盛无崖带小师弟归山后,将他放在了地宫石室里,用坚冰严严实实地封了起来。当天晚上,段誉与苏星河歇在一处,总也睡不着,时不时就把她大师姐摇醒,确认道:“这里真的是师父以前住过的地方?”
“是啊。”苏星河顶着睡意,无奈地冲小师妹点头。
翌日,苏星河和段誉的黑眼圈一个比一个重,显然都没睡好。
盛无崖在地宫里陪了小师弟七天。七天后,她从地宫里走出来,大徒弟匆匆来报,说表妹丁春秋在梅园中散尽了一身功力,自尽而亡。
她愣了愣,对一脸戚容的苏星河说道:“你先去给她收敛下,为师一会儿就来。”
苏星河领命离开后,盛无崖突然呕出了一口血,溅在了地上的残冰上。她叹了口气,将染血的坚冰埋起来,觉得自己可能凶多吉少了。
自她修练北冥神功以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沉睡,多年后醒来,内功总能突破瓶颈,突飞猛进。但最近的那次沉睡,她不是正常醒来的。她因此真气乱走,胸口一直隐隐作痛,即便后来好生调伏,到底还是留下了隐患。
现在,那个隐患正以摧枯拉朽的态势迅速扩大,将盛无崖逼到了悬崖边。
这年六月,缥缈峰迎来了短促的夏天。盛无崖将段誉唤道竹园,叮嘱道:“誉儿,你如今是逍遥派的掌门,为师有一件事情,需你铭记在心,代代相传。”
“师父,您请说。”段誉坐直了身子。
“大宋当今的端王赵佶,十一年后将迎来第九个儿子。若那个孩子果然起名曰构,日后果然还要继承大统,你就杀了他。”
“!”段誉惊呆了,结结巴巴道:“师父您怎么知道?那不是还没有发生吗?”
“为师夜观天象数十载,才窥来这一线天机。”盛无崖开始忽悠:“或许不准,所以你记着,他叫赵构。若他一生籍籍无名也就罢了,若他当真称帝,你就永绝后患。”
“是,弟子记着了。”段誉叩首道。
见徒弟答应下来,盛无崖松了口气:“其它就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为师走了。”
“啊?”段誉一脸懵逼:“您又要下山远游吗?什么时候动身啊?”
“一会儿就走。”
“那您等等,我去给师父收拾行李,大师姐和二师兄他们知道吗?我去叫他们来给师父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