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多礼。”盛无崖托住徒孙的身子,不让她下跪,欣慰道:“清露也长大了。”

听了这话,石清露不自觉红了脸,羞涩道:“师祖风采一如往昔。”

“星河可在?”盛无崖又问。

石清露一边把师祖往院里引一边回答:“在的在的,师父还在地里。您稍待片刻,清露这就去唤她回来。”

石屋里非常敞亮,过堂风从窗外的竹林里徐徐而来,带走了夏日的所有燥热。盛无崖在廊下席地而坐,逗了会儿小池塘里的锦鲤,没多久,就看到苏星河和函谷八友疾奔而来。

当然,函谷八友如今是不全的,一半都在山下游历,连虚竹母子都不在。盛无崖一一问过徒子徒孙的近况与武功,开口道:“虚竹去哪里了?”

苏星河如今看起来虽然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可一头乌发却早就白了。听到恩师的疑惑,她眨了眨红彤彤的眼睛答道:“清露这几年培育出了一种更高产的玉米,师弟自告奋勇下山推广去了。”

“那叶二娘呢?”

“她呀!”苏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嘴上说着要让儿子独自下山历练,结果师弟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偷偷跟上了。”

“原来如此。”盛无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问:“新的玉米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师祖请往这边走。”石清露赶紧站出来引路。

这一天,盛无崖走遍了棋坪山的每一个角落,好好地夸奖了一番徒子徒孙们的经营。众人又是喜悦又是惶恐,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一整天都围在她身边。当天晚上,盛无崖见山上的各类辣椒长得正好,便挽起袖子炒制了牛油火锅底料,将徒子徒孙们唤到自己的院子里用饭。苏星河很愧疚,自责道:“弟子汗颜,竟还劳动恩师下厨……该让我等孝敬师父才是。”

盛无崖捧着一盏热茶坐在廊下,温和地安抚:“你也知道为师如今已吃不下什么了,就剩这么点爱好,你不要客气,快些动筷吧。”

在盛无崖的劝说下,苏星河终于和徒弟们动起了碗筷。火锅分了两个口味,一个是菌菇清汤,一个是牛油红汤。蘸水除了日常的油盐酱醋,还有藤椒、白糖、芝麻、蒜茸等物,配置和后世基本一样。

石清露吃不了红汤,酷爱芝麻酱。范百龄、冯阿三以及李傀儡都是狂热的辣椒爱好者,一边嘶哈嘶哈一边往碗里使劲儿加小米辣。苏星河口味居中,即不过分嗜辣,也不是一点辣椒都不沾。说到辣椒,盛无崖从美洲带回来的朝天椒和二荆条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入了土,留下了一群二代、三代角鹿在棋坪山耀武扬威,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这顿火锅一直持续到了半夜,盛无崖含笑坐在廊下,一边看着逍遥派的后继者们满头冒汗一边与他们拉家常,心情十分愉悦。吃到后面,冯阿三等人都开始饭昏,矜持如石清露,也红着脸打起了饱嗝儿。至于苏星河,她在恩师面前一向没什么形状,不仅熏了一身蒜臭,还要就着这味儿与恩师同寝。

盛无崖敲了一下徒弟的额头,嫌弃道:“快去洗漱,洗香香了再来。”

“好!”一向在弟子面前严肃持重的苏星河火速跑去沐浴了。

一个月后,棋坪山来了位不速之客。苏星河神色忐忑地前来禀报时,盛无崖正在院子里喂鱼,听了徒弟的话,她因为过于诧异,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当真是丁春秋?”

“正是表妹。”苏星河点头:“没有您的吩咐,她不敢登山,这会儿正在山下静候。”

“那你带她上来吧。”盛无崖把手里剩下的饵料都撒在了鱼池里,然后坐到廊下纳闷。丁春秋多年杳无音讯,如今突然现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一刻钟后,苏星河领着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妇人走到院外。那人头发虽白,但面容五官却比苏星河年轻多了,担得上一句鹤发童颜。苏星河在恩师的示意下将妇人领进院子,然后站到了一边。

“丁春秋拜见掌门!”妇人俯身大拜。

“你且起来说话。”

“弟子不敢!”丁春秋把额头低低地贴在地上,声音有些惶恐:“弟子自知大错已成,不敢奢求掌门原谅。只是青萝毕竟也是师父的骨血,求掌门大人大量,放过她吧!”

盛无崖听得满脸问号:“我没对你女儿怎么样吧?”

“您不是——”丁春秋下意识地反驳,又急急闭上了嘴。

“我怎么了?”

“没什么……”丁春秋连连摇头:“是弟子想岔了。”

“丁春秋!”盛无崖声音一肃,陡然严厉起来:“我寻你多年,全为你当初加害星河之故!你既然拜在秋水师弟门下,当知同门相残,乃是大忌!这是你自己的过错,与你女儿何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