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错了。”李秋水将脸埋得更深了一点:“我……儿臣只是想让师姐也多陪陪我……”说到此处,那日的委屈再次浮上心头,李秋水闷闷道:“她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就凶我?”
委屈完了,又开始担忧:“师姐以后会不会不喜欢我了,跟我生分了?我再多多跟她认错行不行?”
“我儿说的,没有错。”夏妃淡淡道。
“啊?”李秋水抬起头。
“世胄蹑其高位,敏者承荫绝学。我儿说的,原也没错。”他的母亲低垂着视线,认真地看着长子的眼睛:“只是她是你同门,且武功在你之上。以后还要在一处习武,闹僵了总归不好。这些话,藏在心里就好。”
“至于我儿想让那丫头多陪陪你,这个也不难。”
“不难吗?”李秋水有点懵。
“你仔细看看,平日母亲是如何与你父王相处的就明白了。”夏妃轻轻地笑了起来:“道理都是一样的。”
第11章 风初定 缥缈峰头云散
宋历天禧元年的腊月初八,夏王为自己的爱子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宴会,整个灵州城与之同庆。盛无崖送了小师弟一块亲手雕刻的玉佩作为礼物,李秋水喜欢得不得了,当场就系在了腰间。
此后,两人相处如常,谁也没有再提那日的不愉快。
过了腊月的生辰后,三人又在夏宫守岁,迎来了新的一年。正月十五后,李秋水再次对母亲提及动身回缥缈峰的事情,夏妃听了,侧过头拭了拭泪,挽留到:“不如过了三月祓禊后再动身?那时桃花也开了,与母亲一道赏赏花好不好?”
李秋水看着母亲的眼泪,无有不应,再一次打消了启程的念头。
从腊月到三月,虽然李秋水一如既往地要带挈幼弟,但与从前相比,还是将更多的时间耗了虚极殿。盛无崖再也没离开过夏宫,每日潜心教导学生,硬生生地用北冥真气冲开了女嵬任督二脉上的诸多大穴。
这毫无疑问是在揠苗助长,尽管盛无崖已经极其小心了,但还是痛得小姑娘数度昏厥。但即使是痛得昏过去了,小姑娘也从未叫过苦,更没有痛呼出声。
党项人乃羌族之后,许是因为在唐时得了天子“李”姓受封夏国公,整个灵州城汉风颇炽,上巳节这天诸如兰汤沐浴、临水祓禊这样的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盛无崖对于此处的民俗很感兴趣,到了三月初三这一日,一大早就离开了王宫往黄河近岸赶去了。
得益于河水的灌溉之利,灵州这里可以种植一年一熟的水稻。盛无崖出城时,见城外被精心打理过的水田已经蓄满了水,桃花夹岸,临水而开,天光云影映照其中,一派太平景象。
巫行云自然与师妹同行,至于李秋水,因为要参与他父王母妃安排的一系列禊饮,大部分时间都脱不开身,失去了三人同游的机会。李秋水对此闷闷不乐,盛无崖仔细询问了他的日程,安慰道:“你看,日中后王室亲贵也要去河水与民同乐,我和师兄打算只在两岸走走,到时候可以碰头的。”
“真的?”李秋水郁气消了些,再三恳求道:“到时候你们别走太远啊,我一有空就来找你们!”
因盛无崖起得早,此刻黄河两岸的游人还不多,只有商贩带着自己的货物在抢位置。天大亮后,游人越来越多,很快就到了摩肩擦踵的地步。水上舟舫接尾、岸上轿马相拥,更有弄潮儿在黄河里戏水,时不时就抱着一条大鲤鱼浮上来,引得众人一片欢呼叫好。
这个时代的人口原本就不稠密,再加上盛无崖下山游历的这几年,大部分时间总在荒野里跋涉,因此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她兴致盎然地挤在人群里,颇有前世挤地铁的感觉。正挤得开心,右前方的马车陷进了泥坑里,眼看就要倾覆,吓得众人齐齐后退,你推我搡,一下子就摔倒了一大片。
在这种人流下摔倒,一旦发生踩踏,很有可能起不来一命呜呼。盛无崖眼疾手快,踏着凌波微步飞速向前,将跌倒的人一一扶起。而巫行云也挤到了马车边,扶住了车厢,将车轮从泥坑里抬了起来。彼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敏捷的白衣少女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六岁稚童的轻轻一扶。
待此处的秩序恢复后,马车的主人定睛一看,嚯,这突然窜出来的少女不仅身手好长得也好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定亲了没有,正好可以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认识一下啊。岂料寒暄的话还没说出口,人流涌动,那女郎一眨眼就不见了。
盛无崖离开了人潮拥挤的大路,躲在一处静水边洗手。正洗着,发现师兄的衣摆鞋缘上也有泥点,便邀他一块洗。巫行云沉默了片刻,便乖乖蹲下来搓衣摆了。洗完手,她不放心那个泥坑,四下转了一圈,在岸边捡来一块大石头,开口道:“师兄,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把那个泥坑填了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