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古斯塔拉的杏花开得最好的那一日,盛无崖过了午时就开始犯懒,书也不想看,药材也不想整理,游记也不想写,只想困觉。巫行云那会儿正在指点李秋水拳脚,盛无崖便在附近寻了棵繁茂的杏树,飞身而上,美滋滋地倚在花枝间晒太阳。四野无人,只有风声送来的松涛,与师兄弟二人低低的交谈。

盛无崖在春光中睡熟了过去,梦里到处都是风吹雨洗馥郁温暖的花香。醒来时,黄昏已近,她发了会呆,才发现师兄师弟不知何时也歇到了这棵杏树上,枕花而眠。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一个歪在她的左上首,一个躺在她的斜下方。橘色的暖阳透过花枝落在两人白皙的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盛无崖随手揪了把杏花,轻轻翻身,恶作剧似的把花瓣往下方的小师兄身上丢去。软软的杏花随风而下,落上了巫行云的小腹,又落满了他的肩头。

最终,一片粉白悠悠地落到了巫行云的眼睑上。盛无崖躲藏不及,只见她师兄的的睫毛颤了颤,便睁开了眼睛,和她对着正着。

“咳……”盛无崖把手里剩下的作案工具往袖子里藏了藏,笑道:“师兄醒了呀。”

巫行云好似没发现她的作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嗯,师妹睡得可好?”

“好极了。”盛无崖轻声答道。

不久后,李秋水也醒来了。盛无崖从杏树上跳下去,抽出撄宁打算活动活动腿脚。巫行云则开始埋灶生火,准备晚饭。

雪山影,杏花天,拂香手,撄宁剑。

盛无崖在花树间翩跹如燕,来去自如,将撄宁剑舞得迅疾如雨,搅起漫天花影,在浓艳的夕阳中,汇成了绯色的河流。李秋水早就看呆了过去,巫行云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静地站在夕阳之中。

待盛无崖收剑后,巫行云这才开口道:“师妹的这套剑法,我从未见过。”

“是我最近瞎琢磨的,师兄肯定看着眼生。”盛无崖一边拭剑一边往回走。

“剑法可有名字?”巫行云又问。

“还没唉,要不师兄帮着取一个?”

巫行云神情凝重地思考了许久,踌躇道:“就叫燃花,师妹以为如何?”

“好啊!”盛无崖挽起袖子,一边拔地上的野葱一边点头:“真好听!”

李秋水瞅了瞅这两人,幽怨道:“师姐,下次你再琢磨出了什么新东西,也让我起个名字好不好?”

“好好好!”盛无崖哈哈大笑,把手里的野葱朝小师弟扔去。

第8章 风初定 缥缈峰头云散

离开北疆后,三人沿着伊列河继续西行,一直走到了这条河注入的那片大湖。听当地人讲,大湖叫达林库尔,盛无崖努力回忆前世的地理知识,想着这湖应该就是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巴尔喀什湖了。

伊列河的淡水从西边汇入达林库尔,因此湖西都是淡水。而湖东则因为缺少河流注入,变成了咸水湖。想起这些细节,盛无崖便对两个师兄弟说了,两人果然也感兴趣,相约沿着湖岸东行,去咸水湖那边看看。

自进入喀喇汗国后,李秋水便听不懂周围人在说什么了,巫行云也只能勉强和当地人打个招呼,只剩下盛无崖还能沟通自如,成了三人组里负责对外的人。两人听见她对达林库尔的物候水经娓娓道来,只道她是从当地人那里听来的,并不觉得奇怪。

逛完达林库尔湖,三人继续向西漫游,离开喀喇汗国的疆域,就进入了伽色尼控制的土地。喀喇汗国西征时攻打过萨曼王朝,伽色尼更是由萨曼王的宫廷近侍所立,之后对外扩张,蚕食的也是旧主萨曼的领土。

等到巫行云出生的那一年,萨曼王朝终于在东西夹攻下灭国了,盛无崖没能见证它的辉煌。不过她在汉人口中的西海东岸,也就是后世的里海东岸,发现了当地人驯养的一种马匹,极为矫健俊美,大大地抚慰了她的心灵。

“西海之东,有天马矫矫。头细颈高,修脊窄胸,步轻影疾,善走耐热。其色有骝栗赭白、玄黄藤青不等,皆流光溢彩,如披真金。”盛无崖舔了舔笔尖,用一列蝇头小楷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见闻。她琢磨着这些天马应该就是史书上提到的汗血宝马,十分心痒,想带两匹回天山,巫行云和李秋水也有此打算。

只可惜,就算是在汗血马的原产地,这灵畜的价格也令人咂舌。虽然盛无崖下山时带了大把金叶子,可她一边云游一边给人看病,诊金没赚来两个,金叶子倒是都在这个过程中散光了。

于是她只能干看着流口水,在本子上将天马的各种身姿画了个遍,方便将来回想。李秋水看见他师姐这副模样,二话不说就打算下手强抢。他们三人的武功在下山后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一路西来无人能拦,在伽色尼抢个宝马,自然也是轻而易举。好在盛无崖眼疾手快,拦住了师弟的土匪行为,好一通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