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绛浮生终不再将真实的自己压抑,他好似痛苦得无法解脱,眼神分裂如一半月冷,一半翳红。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在那永远逃脱不了的地狱死亡当中,寂灭葬送的何止是我的希望,还有那个曾经的自己。”

第一次死的时候,他痛心悲哀,死不瞑目。

第二次死的时候,他愤恨不解,只想弄个明白。

第三次死的时候,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了,只想摆脱这种困境,他想过只要顾君师能够对他心存一丝善念,他可以不计较一切……

第四次死的时候,他宁可这一次是真的死了,也不愿意再继续这种命运。

第四次、第五次……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求救,当他终于能够面对那个绝望的境地时,就意味着他再也不需任何的救赎。

他甚至会杀了那个让他心重新“活”过来,让他好不容易熬死了的内心也许又有上百年、千年才能恢复当初宁静的人。

现在,即便他得到再多的爱,都已经无法拯救他了。

他的平静,必须以更加惨烈跟决绝的方式才能够重新获取。

顾君师额前须发飘扬,纤长幽深的眼睫流离出一抹光,她手握无相,它随她心意,变成一柄长长的弯镰,尖钩浑然,流动的锋利气息冰冻三尺。

六绛浮生杀心不假,但顾君师这边何曾不是。

他踏前一步,问她:“我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会杀我,那一定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顾君师也上前一步:“对。”

“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爱呢?”六绛浮生哑然失笑地说道。

顾君师沉默了片刻,才道:“也许,你可以理解为……爱是成全,唯献祭了爱之后,一切才会迎来理想。”

“你总有你的道理,任何事情都可以凌架在对我的喜欢之上,如此廉价的喜欢啊……”

六绛浮生根本不信,只觉得她所认为的“喜欢”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你可后悔过曾那样对我?一个失去了全部记忆,却只知道傻傻信任你一个人的我?”

顾君师微微垂下眼。

她的答案依旧如当初一样。

她不想如“顾一”一样被天道拿来当一枚废棋,更不愿当一块垫脚石,她想冲破樊笼的束缚,她想走往更高更开阔的天空,所以她的爱的确是自私的、也是廉价的。

但她却没有像当初一样直接说出口:“后悔又如何,不悔又如何?”

六绛浮生勾起嘴角,恨声道:“倘若不后悔,就表示你根本就不爱我。”

顾君师凝视着他,喉间如堵,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涩哑:“你不相信,所以否认我的话,我们之间哪怕相爱,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情爱于我而言,就如一场美景一般,它能震撼人心,却不能够成为日常生活的景象。”

六绛浮生听得心头发酸,笑嘲地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