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普通的黑色曲裾——而不是真正的官服——顶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整出来的貂蝉冠,伸出了一只手,晃了晃。
有人咳嗽一声。
陆廉立刻将手收了回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陛下,”她说道,“濮阳非久居之处,陛下须得早日起身,巡幸下邳才是。”
她说出这样的话时,神色非常自然,既没有什么尴尬、羞怯、不安的,显然也没有被刚刚天子和臧洪一番对话所感动到。
杨彪侧过头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杨修。
杨彪位置尊崇,他这样有些明显的动作立刻吸引了其他几位大臣的注意,因而杨修虽然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却感受到了不同方向的目光都在投向他。
……他抿了抿嘴,似乎有点想笑,但到底是没把这个轻佻的表情露出来。
这位年轻人只是将眼皮垂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彪又将头转回去了。
大臣们又看向这位老令君。
尽管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老令君的眉毛轻轻地挑了一下,重新舒展开了。
于是大臣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懂了,陆廉这么做,不是奉了刘备的命令,也不是她骄横桀骜,有意冷待天子。
……她就是这么个人。
大家已经在心里悄悄地将她和吕布画了等号,但这位骁骑将军纪亭侯似乎根本无所察觉,她还在认真地讲话:
“陛下,东郡南临兖州,北有冀州,若袁绍大军南下,必不能久持,陛下须得早日启程才是……”
玉座上的天子望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容朕细思。”
朝会结束了。
陆廉被天子留了下来。
大臣们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继续往外走。
数日前那场灾难已经渐渐平息,夏侯惇不仅没有将这些公卿的家眷都抓起来杀了,反而派了数百兵士护送,带上一些食物,将她们一起送到了东郡的白马,再由这边派兵将她们带来濮阳。
这些幸存下来的妇孺在陆陆续续来到濮阳,与自己那狠心的夫君哭诉时,都会忍不住夸一句夏侯将军的恩德,兖州军不仅军纪严明,待她们这些女眷秋毫无犯,甚至一路上还多有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