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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邴茂继续说了下去:

“此为其一。其二则是北海现下人马困顿,生民流离,士庶既然以为此战已毕,准备返回故土,何必又起争端,令万民再度陷入沸釜之中?”

田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仲宗所说的这些,我岂不知么?”

“还有袁绍,此为其三!使君!使君为何不为陆将军剖析此间利弊?”

这个问题似乎问住了田豫,令他有些为难起来。

“将军自有决断,原本不该我们来说……”

这位年轻士人忽然笑了,呼出的白气一瞬间甚至遮蔽了面庞。

“这事的确轮不到在下于将军面前置喙,但使君却是说得的。”

田豫抬眼看了年轻人一眼,眉头也微微皱起来。

“为何我便说得?”

“依在下看,将军从未将使君视为臣属——”

邴茂的话没说完,但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田豫听了他那句话,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个奇异的神情。

像是有些尴尬,但更像是羞恼。

……他原本只是想说将军视这位郡守为至交好友来着。

……但现在他觉得,还是闭嘴比较好。

邴茂走后,田豫也仍然没有打开他拿来的那些竹册,汇总数据。

他陷入了短暂的困惑之中。

——将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天下人皆知陆廉,主公临危时,是她一路击败无数兵马,奔袭下邳,解救了主公,也解救了徐州万民于水火。

但对于田豫来说,他更熟悉的是另一个陆悬鱼。

可能是兴致勃勃拎着焦斗出门打更的陆悬鱼,也可能是在博泉庄默不作声看他瓜分战利品的陆悬鱼,还可能是将他从麻袋里倒出来,还得意洋洋为自己找理由辩解的陆悬鱼。

而回来的这一个,会让他想起斩杀笮融那个晚上的陆悬鱼。

她站在城下的风雪里,雪花落在肩头,而她浑然不觉,冲他露出了微笑。

是睥睨天下的陆廉在微笑,也是这位百战不殆的名将在发布号令。

这没什么不对,一个人在十岁时和二十岁时的想法与行事不可能是一样的,而一个人在经历了那样漫长的战争之后有所改变也是十分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