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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豫就那样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一丝不乱的案几,看纹丝未动的烛台,看卷起的帘帐上一滴血也没有。

除了这一地的尸体和地上的鲜血,这屋子竟能分毫不乱!就好像从未有过那么一场打斗!就好像那二十余名壮汉如同草芥,在天神一般的威压面前束手受戮,不敢有半点不恭不敬,胆敢反抗挣扎的心思!

而完成这一场杀戮的少年剑客随意将长剑甩了甩,一滴血珠抖在半空中,落进了酒盏之内,荡起了一丝波纹。除了田豫之外,少年没有察觉到这种细枝末节,笮融自然也没有察觉到。

笮融在看那个一步步走向他的少年,田豫也是如此。

如果世上当真有灭世佛——田豫感觉内心产生了一丝裂痕——大概的确是陆悬鱼那样的。

他的神情与姿态并不轻佻,也不愤怒,仿佛刚刚的杀戮是理所应当,而接下来要完成的事也是如此自然而然,就那么一步步地走上前去,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倒在地的笮融。

冰冷,傲然,带着压迫众生的力量,遥不可及。

……然后陆悬鱼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奇异极了,里面带了一点考量,一点试探,还有点企图争取蝇头小利前的偷偷摸摸。

田豫的心脏跟着那一眼猛地跳动了一下。

……那个很在意钱财,也很在意身边许多婆婆妈妈小事,还会憋着坏敲他闷棍的陆悬鱼又回来了,至少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重新回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不管接下来陆悬鱼同笮融说些什么,田豫都不再惴惴不安了,他脑海中反复地重现那个眼神,并且为此感到了一阵心安。

陆悬鱼是完全想不到田豫内心有这么多戏的,她就只是回头看一眼,内心嘀咕要怎么处理笮融的事,该给田豫分配多少活而已。

但当她的目光重新转回笮融身上时,她已经想好了主意。

“我问你,”她说,“末世将临,许多世人却连佛法亦未曾听闻,更不精熟,他们有资格为佛所渡么?”

“当然没有!”这位红衣中年狂信徒眼中一片狂热的光芒,“他们怎么配!”

“你既精佛法,如何作此痴愚之语!”她凛然地喝问了一句,于是笮融大惊失色。

“弟子痴愚!愿聆听佛法!”

……她是哪来的佛法造诣,但网上的心灵鸡汤看多了,也还记得一鳞半爪。

“你岂不闻西方有大悲菩萨,永不成佛?”

“……是何道理?”